皇妃在一边端过盘子收拾几上的碎瓷片。
皇帝笑道:“明儿问问造办处,他们吃饭的东西还要不要,竟敢拿薄皮易碎的东西糊弄朕?”
皇妃小心的擦拭几上的残渍,也附和着笑道:“皇上,造办处越来越不像样了,放着金的、银的、玉的不用,偏偏给皇上您用这个瓷的,一准儿要抓了打他们的板子!”
皇帝嘴角微翘,“你懂什么,朕就喜欢瓷器,晶莹剔透,可不是那些金玉能够比拟的。”
皇妃暖暖的微笑,靠在皇帝身边。
皇帝轻轻搂着她,抚着她的脸颊,“爱妃,朕册封你为皇后,将来即便朕不在了,你也会有立足之地。”
皇妃的眼角沁出泪水,她摇摇头,“皇上,妾身不要做皇后,妾身只要能在皇上您身边,就心满意足了。”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臂。
“你太傻了!”皇帝轻笑道:“朕和你也一样,只有最傻的人才配做朕的皇后!”
“皇上?”皇妃声音哽咽,明明泪流满面,却强作笑容,起身拜下,“妾身叩谢皇上隆恩!”
皇帝大声道:“爱妃,今日是除夕,多好的日子。咱们该高兴!给朕满上,朕敬皇后一杯!”
皇妃成了皇后,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另换了瓷杯倒满。
皇帝端起来,“朕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钦哉。”将酒赐予她。
她笑着接过,“妾身遵旨!”仰头喝完,脸上泛起红晕。
皇帝连连说好,想拿过酒壶自斟自饮。
她却拦着,嗔道:“皇上,长夜漫漫,不如备些下酒菜,让妾身配皇上慢慢吃。”
皇帝牵着她的手,似乎有些醉意,起身从一边案上抽出一柄宝剑,一边舞剑一边吟唱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舞完,额上滚落汗珠,忽然仰天大笑。
“皇上?!”她慌忙上前抱住皇帝,“您先坐下,妾身也替您舞一回?”
皇帝便将宝剑交予她,只见她娇柔衬着剑影,徐步轻盈,瑞光闪烁,“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皇帝大悦,高声念着。
夏守忠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皇帝的旨意,隐约听见里面皇帝的笑声,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心想着也不能让忠顺王真的从宫墙上爬进来啊,便斗胆向里面问一句:“皇上,奴才去告诉忠顺王爷,夜深了,长乐门不能打开,让他回去。”
里面仍然没有动静。
正当夏守忠转身,打算去传旨的时候,皇帝说道:“叫宁骏进来!”
夏守忠长松了一口气,脚步越走越快,不管怎么说,今儿让忠顺王爷进来,也对得起那些每年突然多出来的银子了。
打开长乐门,夏守忠赶紧出来走到宁骏跟前,轻声道:“王爷,皇上旨意,请您进宫。”忍不住往黑暗中瞧了瞧,好像哪里藏着许多东西一样。
宁骏一只手拿着酒壶,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边走边笑道:“我就说皇兄会见我的,怎么样?给,喝酒!”经过门洞的时候,随手将酒壶塞给一名校尉。
那校尉接过,便仰头喝了一口,也笑道:“末将谢王爷赏酒!”
宁骏推开夏守忠,摇摇晃晃也站不稳,走到校尉面前,从怀中又掏出两锭金子给了他,“让你们守着我,明儿多买几桶酒。”
夏守忠忙过来搀着宁骏,“我的爷,皇上正等着您呢!”半扶半拽拉了进去。
一路穿门越道,一重重门户都戒备森严,全然没有外面的热闹,整个太极宫都冷冷清清。
宁骏方才甩开夏守忠,问道:“夏公公,皇兄在做什么呢?”
夏守忠装作没有见到他刚才醉醺醺的模样,笑道:“皇上和贵妃娘娘在临敬殿守岁呢!”
宁骏笑道:“既然过年,大家应该热热闹闹的,皇兄就打算这么过了?我特意来劝劝他。”
夏守忠见左右没有旁人,压低声音问:“王爷,您还真一个人进来了?”
宁骏微笑道:“难道还要带人进来?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夏守忠看了看他,叹一声,再也没有说话,低头在前面领路。
到了临敬殿外,夏守忠退在一边,宁骏深呼一口气,推开殿门朝里走去。
大殿内空空荡荡,连一盏灯也没有,偶尔从门外吹进一阵风,呜呜的响,宁骏心里惶惶然,赶紧朝左右看了看,生怕从黑暗里冲出几十个甲士,不由分说抽刀便砍。
他走一步看两次,好不容易捱过那一段儿,才到了暖阁,可见里面灯烛摇曳,剑影纷飞。
宁骏的心又到了嗓子眼,实在大意了,身上连把匕首也没有。
“宁骏,你给朕滚进来!”皇帝中气十足的声音。
宁骏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掀起帘子走进去。
只见皇帝歪在炕上,贵妃在中间舞剑,皇帝时不时的扣着矮几,笑意盎然。
宁骏走上几步,躬身拱手道:“臣弟叩见皇兄,贵妃娘娘!”就要拎起衣摆跪下。
“好了!”皇帝朗声道:“不必多礼,来朕身边坐下。”皇后拿着剑站在一旁。
宁骏也不推脱,也坐在炕上,和皇帝隔着矮几,也是一样的歪着。
皇帝看着他笑道:“你果真一点儿也不客气!怎么有闲工夫到朕这里来?是不是你那些妹妹争风吃醋打起来了?”
宁骏摇头:“皇兄,臣弟驭妻有道,她们知书达理,怎么可能那样儿?”
皇帝笑了笑,“既然不是,你不陪着太上皇和太后守岁,溜进宫来,是给朕献宝还是朝贺?”见他一身便服,打趣道:“你不会空手来了,一个子儿也不花,来朕这儿讨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