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的便是讲述者本身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毕竟没有人愿意随随便便地就用刀捅自己已经愈合,或是快要愈合的伤口,让血再次流下。
你越是听,看着她不经意闪过的苦楚,话到动情处的哽咽与压抑,你就越是忍不住怜惜她。
而倾述与聆听,又是必须的。
它就好像生活中无时无刻,随时随地都会碰到的困难挫折,是那些头疼不已的麻烦问题。
问题总是复杂,棘手,令人心烦意乱的。
但一味逃避,只会让你变得更无能怯弱。
所谓友谊,或是任何值得珍惜的羁绊,就是这样。
把你的伤悲分担一些,然后各自承担些许痛苦,用单方面的牺牲来安抚你的伤心。
换了下次,就该轮到对方帮你分担了。
开心时一起分享,伤心时也会时刻陪伴。
来回轮流,各自都从中得到些许成长。
唯一让神崎裕稍微感到开心的,那唯有这样的倾述,确实宣告着他距离英梨梨的心扉,又近了一步。
不。
也许已经很近很近,近到只差那么几厘米,几毫米了吧。
相比于上次,她父母也是争吵,英梨梨需要借酒才能消愁,需要他更细致的安慰,才勉强吐露几句。
而这次,英梨梨不需要借助酒精来安抚,单纯凭借对他的信任和依赖,都可以全无顾忌地把心事说出。
“可能当时我还小吧,所以记忆都挺模糊的。”
英梨梨轻声细语,唯恐大声了会吓走她心底的勇气。
“不过从我记事开始,我的父亲就很少在家呢。”
“一年三十六五天,他大概至少有三百天是在外面的。”
“而且啊,有一件事蛮好笑的,就是小学的时候有一些东西是需要父亲签名,妈妈还得委托别人带给他,让他签完再带回来。”
“后来这样实在太麻烦了,经常赶不上时间,妈妈就去找学校的老师,和老师专门交待,后面需要父亲签字的,就由妈妈来代劳。”
这不好笑。
神崎裕轻揉着她的秀发,勉强挤出笑容:“好认真呢,如果是我的话,我就自己偷偷签名交给老师算了。”
“诶,前辈的想法和我当时一样呢。”
英梨梨抬起头,眼眸弯如月牙:“我就在想,那么麻烦,我干脆自己帮父亲签不就好了吗?”
“或者让妈妈直接签上两个人的名字,反正她也是监护人啊,对不对?”
“好几次我拿到通知单,都不想交给妈妈,想着自己偷偷签了交上去就好了。”
“但是啊,我妈妈后来和我说,有些事可以骗人,但不能骗自己。”
“当然,这句话是因为另外一些事呢,签名的事情我妈妈可不知道我的小心思。”
她试着用狡黠的俏皮,来缓解神崎裕眼眸中流露出的心疼。
她很想说:其实没事的。
“那泽村阿姨真是一位相当好的妈妈呢。”
神崎裕闻言,感叹道。
确实,签名这种事,相信大多数孩子都嫌麻烦,还不如自己代替父母签了,省事又便捷。
但这个时候,父母如果默许,其实会起到一些不怎么好的作用。
更有一些父母懒得参与,直接就让孩子签名完事。
代替签名这件事挺小的,但对孩子来说,会有一些想法会无形地植根下来。
当然未必所有孩子都那么坏,也许在大多数孩子眼里真的都不算是个事,甚至都不会特别在乎。
可万一有些孩子心思特别敏感呢?
小百合的做法好像挺费时费力,还专门拜托人拿给不在家的丈夫,等他签完再拿回来。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合同,也不是离婚协议书,对吧?
似乎没什么必要。
可这样做,对孩子无形中起到的示范作用,是要在以后的人生中才能体现出来的。
“一点都不好!”
听闻神崎裕下意识地夸赞,英梨梨当即皱起眉,小嘴嘟起。
“啊啦,是吗?我倒觉得泽村阿姨对你很好很好啊。”
神崎裕上次安抚英梨梨时候没有站什么立场,不站她的父亲也不站她的母亲。
只站在英梨梨的角度同时,尽量保持中立。
但那是因为上次,他和英梨梨的关系还没熟稔到像现在可以坦然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