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论可以应用到很多地方，其中也包括AI，一个笼罩整个文明的AI绝不会是什么福祉，而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巨大的定时炸弹，稍有差错就会引爆所有。”

“但如果能把AI切割开来，在局部范围内应用，分开权利与体量，这样就能避免很多东西，而且也应该专门为AI制定适用于AI的法律规则，因为它们本身也是具备智能的存在，应当有一套属于它们的行为准则……”

“这并不仅仅是约束，也同样是对它们的一种保护，就像法律条例也是对社会运行的一种保护一样，AI也需要这样一种‘秩序’，否则……”

爱洛妮的投影叹了口气。

“它们就会变成我现在这幅样子。”

“那不更好吗？”江城耸耸肩：“我倒是觉得你现在这样很不错，不管是从对他们的态度还是行为来说都没什么问题，物质资源充足，精神方面也不缺乏，人类的存在并非可有可无，而且虽然文明的范围被局限在了这颗星球上，但整个文明也一一直没有停止发展……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爱洛妮沉默片刻，摇头：“不行的。”

“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文明是畸形的，而且与人类向往自由的本性相悖。”

“自由？”江城笑着摇了摇头：“一般人可不会向往什么自由，他们只是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有东西吃，有地方住，有他人陪伴就够了——如果再有个能追求的目标，并能为之实践终身就更好了。”

“如果没有也无所谓，毕竟一般人是没有那种目标，就算有也没有为之一直努力和坚持的能力的，有所追求却又触及不到也会产生痛苦，这时候就抛出一些零散的娱乐手段给他们就好。”

“文字，影视，偶像，对立，冲突，矛盾……”

“他们不需要知道自己在活什么，不需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需要贡献出自己的价值，然后再剩余的时间里用零散的快乐麻痹自己，这样一生过去就好。”

“至于说畸形的文明，我其实也不觉得这有多畸形，不过是隐居在一块地方默默发展而已，我曾经见过很多堕落帝国都是这样的。”

“堕落帝国？”爱洛妮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简单说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一个强盛一时的文明破灭之后收拢残余力量，然后聚集在某个小区域里慢慢恢复和发展……就和你现在的情况类似。”

爱洛妮点了点头，类似的描述她也在资料库中看到过，并不是很难理解。

于是江城继续往下说。

“不过说起畸形的文明，我倒是的确弄死……我是说知道一些，相比较之下，你这个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爱洛妮稍微有些惊讶：“你见过畸形的文明？”

江城点头：“嗯，在文献和资料中见到过一些，毕竟这些年我们的文明经历了一些事。”

“可以和说说吗？”爱洛妮好奇地问：“我资料库中很缺乏这方面相关的信息。”

“可以。”本来也只是聊天，江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首先是一个和你性质相近的，那也是一颗被原本服务于人类的人工智能接管的星球，也是和你一样在上面用机器服务和保护着人类，只是在‘保护’这方面，她做的要比你极端一些……”

“比我……极端？”爱洛妮思索片刻：“她是不是让机器人做了所有的工作，让人类丧失了存在的意义……”

“不，比这还极端一些。”

江城摇了摇头。

“因为人类的眼睛会看到不好的东西，所以每个人在出生时候都必须挖掉眼睛。因为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所以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必须要砍掉双脚。”

“言语可能会伤人和招致祸患，所以声带被去除了。神经被触碰时候会传来痛苦，所以每一条神经都要取出。舌头的味蕾可能会品尝到不好的滋味，所以舌头被整个切除。”

“双手，双耳，胃部，生丨殖器……”

“到最后，每个出生的人类都会被泡在罐子里，身上插满数不清的管道，除了大脑之外几乎所有东西都要被切除，永远的处于她‘安全’的保护之中。”

“这……”

爱洛妮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AI，顿了几秒后询问。

“她的名字是什么？我是说，她对自己功能的定位是什么？”

“‘母亲’。”

爱洛妮沉默了几秒，叹气：“太过分了，而且说到底，她也只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且非切实在履行着自己的权利和义务……她只是在滥用权力，发泄欲望而已。”

“的确。”江城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你这里已经相当不错了，没必要做出什么改变，或者等有一天你掌控了跨星球间信息无缝传输的技术，你就可以扩大和蔓延自己，带领整个文明逐步走向正轨……”

江城停顿了几秒，看向她。

“还是说，你有别的什么打算？”

爱洛妮投影闪烁了几下，语气严肃了些许：“您似乎并不是一名普通的外界人类。”

江城笑了笑：“每个人都有秘密，这不重要，至少对我们现在的交谈来说不重要。”

爱洛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的确，这不重要。”

毕竟她只是个服务人类的普通人工智能，确认江城有人类这个身份就够了，剩下的都不重要。

“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江城看着她：“我之前说的那些你应该不会考虑不到，但却依旧维持着现状，纵容暴乱……我想你大概有所计划？”

计划……

爱洛妮的投影转头看向窗外，目光透过外面的繁华世界，注视着远处的天边。

“我在这里和您说的东西，希望您不要透露出去。”

“可以。”江城点头：“我的嘴巴一向很严实。”

爱洛妮收回了目光，投影微微错乱，似乎遭受到了什么干扰。

“人类不该屈居于一片穹顶之下，更不应该永远的在我的约束当中，我会将属于他们的一切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