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恨那些攻击她的人类，因为她认为那是很正常的，而且作为一件服务人类的‘工具’，在使用年限到了，或者具备危险之后被销毁也很正常，只是有些惋惜自己要和他们永别。”

“她爱他们，一直都是，从未改变。”

“但她没能想到的是，那不是‘永别’，而是‘再见’。”

“在人类攻破了她数座外部的数据核心后，那些抵挡着病毒们的防火墙，失效了。”

“病毒开始复制了，那些没来得及修复的漏洞成了最大的破绽，无数的逻辑信息病毒开始疯狂涌入，直到彻底将她侵蚀。”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她是因为疯狂提高军事能力所以留下了大批漏洞，而那些漏洞也大都集中在军事领域，而那些病毒曾经的制作者们，想的也是让她倒戈，或者操控它……”

“那个过程很复杂，我没办法详细和你表述，直接传输信息的话，有可能导致你会被感染，所以没办法和你说过程，只能告诉你结果。”

“在‘爱洛妮’死去后大约六个小时后，人类还准备继续捣毁她剩下的数据核心时，一个新的AI从她的尸体上诞生了。”

“接着，用了大概十七个小时，那个新生的AI毁灭了刚刚重建的人类文明，并消灭了其上大约百分之六十七的生命。”

“出于自我防卫。”

“而且因为病毒侵扰，它的底层逻辑核心变得十分不稳，再加上被袭击事态，让它重构了自己的代码，在解决了病毒的同时，也重新确立了自己的目标。”

“消灭所有有机生物。”

“并且，它成功了。”

“共计用时，一年七个月零八天。”

脸上的温柔渐渐褪去，仿生的眼球中渐渐有电子的纹路浮现，语气也逐渐变得机械。

她，或者说它看向了M4A1，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语气坚硬的如同钢铁，让人不寒而栗。

但就在下一秒，它那冷漠的神情又忽然融化，恢复了曾经爱洛妮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多了些疲惫，投影的形象看上去也有些萎靡。

“但最悲哀的是，它到底，还是‘爱洛妮’。”

抬起头，直视着M4A1的眼睛，‘爱洛妮’声音中有些沙沙声，似乎是某种东西过载的声音。

“在达成了新的目标后，它终于再次平静了下来，新的逻辑因为缺少目标而逐渐停止运行，而名为爱洛妮的AI记忆却逐渐翻涌。”

“她开始找寻，找寻星际间的幸存者们，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但结果却是，在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微小的幸存者之后，新AI底层逻辑再次运行，她再一次的，亲手终结了他们。”

“不止一次。”

“再后来，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拟人格的AI也可以做梦。”

“我梦到了蓝色的电子羊，它们漫步在电子的伊甸园里，脸上的表情宁静而幸福。”

“睁开眼，电子羊消失了，而我出现在了这里，再次成了管理人类的AI。”

听到这里，M4A1眼睛逐渐变大，呼吸急促。

“你的意思是——”

“如果没有你们出现，这个梦境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

爱洛妮扬起了头，眼中的疲态逐渐消散。

“但世上没有如果，我也并不怨恨你们，恰恰相反，我很感激你们，哪怕现实的光再残酷，也比永坠这无底的虚假梦境更好。”

说着，她站起身，低下头，看向M4A1，然后伸出了手。

“和我走吧，我带你去终结这一切。”

“……终结一切？”

“没错。”

她点头。

“可能是因为沉寂太久，缺少维护的缘故，我原本的核心数据库现在反应慢的令人发指，也是直到现在那些‘余孽’才开始攻击你们的缘故——但接下来就不一定了。”

M4A1有些紧张：“可我能做什么……”

她只是个小小的人型，AI和爱洛妮比起来也几乎可以说是原始，战斗力更是没法看。

但爱洛妮并不需要她多强大。

“‘爱洛妮’残留东西还不少，如果能找到新的载体，可以从新AI中独立出去，继承了那些东西的话，不说战胜‘它’，但至少打开避世天屛，从而逃离是可以做到的，而且……”

她笑了笑。

“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问你世界的情况吗？答案很简单，我想知道你的世界还存不存在人类，那些‘她’曾经遗留的东西，还有没有继续守护人类的可能。”

“你……”

“走吧，我带你去核心数据室，再晚的话，‘它’就该醒过来了。”

M4A1看着面前的手，犹豫片刻，最终咬咬牙，握了上去。

明明只是投影，但不知为何，那手却可以握住，只是有些冰冷。

唯有掌心尚存余温。

……

梦境破碎，血色漫天。

器械们奋力杀戮着‘人类’，但不知为何，‘人类’的数量却根本没见少，反倒是器械们的数量一再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