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人是不会感觉到痛的。
即使中下层巢都死上惨重，但只要顶层巢都不受影响，那股伤痛所会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更何况，决定底巢命运，并且将其变成如今这样子的主要责任，也不是在中巢，而就是在这个人间天堂一般的顶巢。
“我知道，以你的心境，应该还不至于会为了计划途中伤及的无辜而生出过多的负罪感，但我觉得还是和你说明一下情况比较好。”
在房间中，江城站在八云紫的身边，与她一同望着远处那名给自己孩子处理过伤口的母亲，缓缓开口。
“还记得底巢那里污浊的空气吗？那里空气质量虽然不会太好，但因为有通风系统的存在，也不至于说太差，起码应该是干净的……但那东西坏了。”
坏了的东西就要修，这是常识。
修东西是要花钱的，这也是常识。
底巢里都是垃圾，而垃圾是不配用高贵的通风系统的，这还是常识。
“那么，与其花大价钱给一群垃圾改善生活，还不如拿来给自己和下属的家人，改善一下生活，就也是很普通的事了，对吧？”
八云紫沉默片刻，看着远处的那名母亲。
“你的意思是，她和她的孩子，是这笔钱的受益者之一？”
“是主要之一。”
江城点头。
“虽然我并不赞同连坐之类的制度，也很难说这对母女有犯下过什么罪过，甚至她们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家里的钱是怎么来的——但我也没办法说，对于底巢的情况，她们是完全无辜的。”
如果是一个和平的闲适年代，或者江城是个哲学思想家，或许会对此进行深入的思考。
但可惜这世界并不和平，而他也不是什么哲学思想家，而是一个接受了委托，过来只是为了处理问题的普通人。
对江城而言，自己行为的对或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完成任务，解决帝国内部的隐患，给人类和帝国更多继续生存下去的可能。
至于说剩下的，哪怕是那对母女真的是纯洁的无辜者，哪怕是战争结束后他会因此而遭到清算，他也并不在乎——或者说，在乎，但是愿意接受。
八云紫也不太在乎对错，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望着远处那名脸上仍带着温婉笑容，安抚着自己孩子的母亲，沉默许久之后，微微叹了口气。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
阳光消失不见，空气重新污浊。
熟悉的糟糕环境的让八云紫的心情变得有些差，但下一秒，在见到底巢的新景象后，一股巨大的震惊却直接覆过了她心中的不爽。
“那……是什么东西？”
出现在八云紫面前的，是一个由血肉藤蔓编制而成，覆盖了多半个管道区，表面有着无数人类或怪物残肢，无比庞大，而且正在像心脏一样缓缓鼓动的东西。
“哦，是八云紫小姐啊。”
一个鸟人打扮的邪教徒看了眼八云紫，接着看向那庞然巨物，语气自豪。
“我们叫它‘地狱呼吸’。”
“就前些日子，你和奥普小哥不是有事离开了一段时间吗？那段时间这边发生了混战，然后引发了一些变动，我们也都借此用更好的方式取悦了各自的神明，换来了更多的祝福和恩赐……”
“而‘地狱呼吸’，就是我们用那些恩赐和死去存在的灵魂和血肉，所制造出来的武器。”
“这东西有什么用？”装作是一个普通底巢居民的江城问。
“这个嘛……”
鸟人嘿嘿笑了几声。
“简单说的话，这东西的功效，就是可以污染整个巢都的通风系统，以及孵化恶魔载体，而且这种污染不光是中巢，就是顶巢都可以影响——甚至还能作为我们穿梭的通道，如果运气好的话，就是直接通过这玩意去顶巢的都没问题。”
顿了顿，鸟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而且说起来，还是我们运气好，如果我们是在别的底巢，这玩意根本建不成，因为通风系统实在重要，一般巢都对这东西都看的特别严，稍微有点异动就会被发现和处理，严重一点的甚至可能拉响一级警报，引一些人类这边的怪物进场……”
“但这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貌似是有人用虚假数据覆盖了这边的情况，不管我们动静弄的再怎么大，在监控这边的人看来，这边都不会有任何异常，甚至连通风系统都还没坏，依旧在正常运作着……”
“真是件怪事，但对我们来说，也是真的走运——你们觉得呢？”
八云紫沉默片刻，回忆着过往几天的见闻，沉默片刻，然后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用一种棒读的语气开口。
“是啊。”
“我们真走运呢。”
第十四章：赶紧溜吧底巢的怪物们走不走运八云紫不知道，但巢都其他地方的居民要倒霉了却是肯定的。
那对八云紫之前遇到过的母女还在过着平静而美好的生活，但却并不知道，她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底巢那个坏掉的通风系统上。
但照理来说，作为整个巢都生态系统的重要一环，甚至可以说是决定着巢都的存亡的通风系统，即使修复资金被贪污，上层人士也应该能察觉到这笔贪污。
并且对这种关乎自身和家人安危的事，他们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肯定会严肃处理，就是一次失败，肯定也会想办法再修复。
但问题在于，正因为这事太严重，贪污这笔钱的人才更不敢让这事暴露。
所以在贪污这笔钱的同时，他还找了其他人帮忙制作虚假数据，覆盖了那片区域，让那片区域的通风系统不管在哪个监控系统里，都呈现出正在良好运转的样子，以此掩盖自己贪污的事实，也是那个鸟人说运气好的缘故。
“但也不是说其他人就全无责任，但凡上层有个人对底层多关注点，哪怕是派些人定期过来视察，都能很轻易发现问题……但没有，一个都没有。”
端详了片刻那雄伟的‘地狱呼吸’，江城摇了摇头。
“这已经不是对底层的轻视就可以解释的了，而是极其严重的渎职，他们作为顶层的管理者，本就应该肩负起对底巢的管理责任，但现在却连最基本的监控都已经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