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茧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灰黑肤色的小男孩站在身后,表情无比严肃而认真。
“父亲在战斗,我们不过去帮忙吗?”
小茧露出了一瞬间的窘迫表情,但很快摆出强势的面孔,一个暴栗敲在他头上:“一边凉快去,大人的事情少插嘴。”
这点微弱的攻击若无其事,小男孩只是看了看自己身周因灼热而扭曲的光线,甚至脚下的泥土都开始明显地融化起来,在小茧的斥责下露出困惑的表情,有些讷讷道:“我是来,要一个名字的。”
“名字?”小茧歪了歪脑袋,随口道:“那你等着吧。”
男孩一瞬间露出了委顿的表情,却还是安静下来。
两个人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小茧觉得有些无聊,就说:“你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可以拿出来吗?”
小男孩不明所以,但歪头想了想,听话地变成了一头蜥蜴的模样,巨大的身躯犹如一辆大卡车,散发出数千度的高温,一下子将周围数米的土石都变成了岩浆地。
小茧有些迟疑地伸出脚尖点了一下,像在浴池中试探着水温,然后欢快地踩在岩浆之上,一蹦一跳地上了蜥蜴的大脑袋,颇为舒爽地俯视着周围的风景,交叠双脚坐了下来。
蜥蜴眺望了一下周围,也趴下来,眯起犹如地核熔融般眼睛不再动弹。
过了一会儿,波纹般的隧道中传来一声沙哑的低吟:“老婆,够了吗?”
随后又是一阵厮打般的声音。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虚弱的惨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小茧,救我啊!”
黑炎蜥蜴一下子竖起脑袋,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惊惧:“什么声音?我们真的不用去救父亲吗?”
小茧对惨叫声恍若未闻,抱起脑袋瑟缩道:“要去你去吧,我不去!”
又是一声轰鸣的撞击,让空间都层层波动起来,吹得黑炎蜥蜴一身的火焰都块熄灭了。
周围的大片山林更是被连根拔起,化作齑粉。
黑炎蜥蜴悄悄地向后挪了十几步,大概百多米的距离,然后又趴了下来。
又过了好长好长好长的一会儿,一只恶魔般的钩爪从隧道中伸出,一点点地扒着地面向外爬,黑色的羊头一半恢复成了人脸,看起来憔悴无比。
“救命……啊……”
然而一根粗壮的触手缠住他的腰身,又再次把他拽了回去。
钩爪凄厉地在地面抓出五道深深的沟壑,消失在了隧道中。
黑炎蜥蜴浑身一哆嗦,终于不再提救援的事情,又往后退了一千米,并且藏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小茧拍了拍身下的蜥蜴,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
黑暗中,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闪过,犹如一座哈哈镜的迷宫,将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展露出扭曲的形体。
原本周围还能看见星辰般的璀璨光芒,但很快就宛如被吞进巨兽的腹部般陷入黑暗的幻境中。
在这个空间、时间与物质的界限都极为模糊的领域中,不时地闪过凌乱的画面。
有时,是两个交欢的男女,痴情而缠绵。
有时,是两座云雾般的肉山,触手和眼瞳纠缠不清,凶狠地吞食对方,却又立刻再生。
但闪过最多的,还是那一幅,彻底的黑暗混沌。
滴垂的粘液中,幻化出一缕纯粹而强烈的思绪,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中群集攒动,喃喃着无数的繁杂思绪,最后化作一个漩涡,表达出生命最原始的欲望。
食欲,和繁殖。
卓一凡也开始模糊了自我的意识,视角中不时闪现出人类的肢体,却又填充着满遍野的血肉大地。
每一个简单的动作,拥抱,握手,交媾,都会在另一个视角中变成糜烂肉块的蠢动。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景象?
他猛地惊醒,察觉到了面前玩味看着他的那个人。
黑山羊之母,莎布尼古拉丝。
准确来说,她并非女性、雌性,而是包容了万事万物的概念体,但在人类的认知中,掌管了繁殖与交配权能的她,自然属于母神之列。
卓一凡不自觉地抬起手,轻抚着这张艳丽的脸庞。
漂泊而过的黑暗犹如黑曜石般倒映出两具赤裸的人类肉体。
但在闪过的瞬间,又显露出两团厮磨的可怖肉块,满是血丝的浑浊眼珠冷厉地瞪视着虚空。
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幻觉,是庄周梦到了蝶,还是蝶梦到了庄周……
是邪神梦到了人类,还是人类梦到了邪神?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面前的丽影和可怖的肉块不断交错,但卓一凡已经不再去区分这一切。
不过当莎布尼古拉丝再次拥抱他时,卓一凡却心头一颤,脸上变成了无比复杂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