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肉球凶狠地蠕动中,绊笼神紫苑的面容消失不见了。
老兔子踉跄爬起,目光穿透了迷雾,看到了樱岛上无数蔓延的血色丝线。
它们所经之处,不管是生命还是建筑,不管是气体还是空间,只能看到无数马赛克般的方块如潮水般倾泻而下。
温暖的阳光,湛蓝的天空,高耸的大厦,繁华的街道,忙碌的人群……
所有生动鲜活的一切,都在病魔大数的肆虐下化作冰冷的数据,等待着再次重建。
比深渊更深,比黑暗更黑,难以形容这一片虚无的空间象征着什么。
是神创造世界前的那一抹虚无,还是世界毁灭后的绝望?
然而——
哒哒哒——
在这虚无的空间中,却有一声接一声确实的脚步传来。
没有任何介质的传导,这声音只是单纯地宣告着自身的存在于到来。
卓一凡走在毫无立体感的黑暗中,看不见上下左右,更分不清东西南北。
甚至于连他自身的大小都无法把握。
虚无的黑暗就像是一片真空,疯狂地从他身上剥夺来自于生命的光彩。
卓一凡并没有阻止这种色彩的流失,反而伸手一抓,将掌心中的混沌吹向了深不见底的虚无。
虚空在短暂的沉寂之后,爆发出了无数呢喃的吼叫。
密密麻麻的影子在这里诞生、苏醒、生长、衰老、死亡,然后再次重复生命的轮回。
没有任何概念的虚空中,却优先于任何物质而率先诞生了生命。
畸形、变异、进化和生长,没有人能够分辨这些概念。
无限的生命力带来畸形的繁荣,但在这本就没有生命存在的虚无之中,谁来断言什么是正常,什么是畸形?
那些充斥了整片虚无的扭曲生命在黑山羊父神的面前跪拜下来。
或许在常人看来这就是一群怪物伸出触手所组成的血肉道路,蠕动的五官在上面犹如梦境中最底层的混沌不清。
但这就是它们独特的跪拜方式,向着崇高的父神献上自己全部的尊敬。
血肉的道路终于在这片虚无之中开辟了“路”的概念,卓一凡在虚无之中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他一步一步地踩在湿润黏稠的触手上,它们战栗不安地承接着父神的步伐,在完成了自己诞生的唯一使命后然后快速地衰老、死去。
没有人知道这片虚无有多么宽广,更没有人知道这条几乎永无止境的道路几乎牺牲了多少黑山羊的子嗣。
须臾化作永恒,永恒却也缩小为须臾。
卓一凡终于走出了这片被病魔大数啃食出来的边疆,来到了绊笼神明彦真正的所在。
病魔大数所形成的血红丝线就仿佛大脑的神经一般悬挂在整片混沌迷蒙的雾中。
它们尖利地咆哮着,将世界毁灭之后的原初数据编纂成无数恐怖的攻击倾泻在了卓一凡的身上。
爆炸、燃烧、聚变、黑洞、热寂、超新星……
然而在卓一凡不再逃避的意志面前,这些足以毁灭世界数亿遍的攻击却只能在那黑色的血肉上荡起层层的涟漪。
啪。
卓一凡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这些深奥而美妙的病魔大数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一般纷纷崩断。
它们嚎叫,咆哮,还想要继续攻击,却猛然发现自己不再是纯粹的信息单位,而是被赋予了无数冗余的信息,获得了生命。
这样突然其来的生命只能让这些从不曾拥有自我意志的工具癫狂。
病魔大数呼吸着前所未有的自由气息,感觉着绊笼神明彦根植于深处的印记渐渐被疯狂进化的自身所磨灭,无数的情感涌上心头,仿佛要将自我毁灭。
卓一凡没有理会这些疯狂的玩具,只是走到了精神病院的废墟面前,看着巨大肉球的孵化步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老兔子看见了卓一凡,却露出了无比的恐惧,缩在了残垣断壁的背后。
卓一凡主动向着他打招呼:“嗨,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老兔子颤抖着大门牙,尖声道:“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你已经夺走了一切,还回来做什么?”
他的话语无比狂乱,根本不成条理。
卓一凡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摇摇头。
“你不适合看到这些东西,离开这里吧。等你清醒以后,一切都会结束的。”
卓一凡竖起手掌将老兔子的身形遮在了自己的视野之外,移开手掌,便再也没有了那个瘦小而苍老的身影。
“呵呵,伪善!”
整个空间都在震动着,将剧毒的信息打入卓一凡的脑海。
卓一凡浑然不觉:“出来吧,绊笼神明彦,你难产很久了。”
仿佛被卓一凡无礼的用词所激怒,肉球上凸起了无数脸庞和肢体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