猯藏突然递过来略带奇妙的眼神,说着好像是为一心着想的样子,但他很清楚,那是一双在无声述说着“我想去喝酒”的眼睛。
“……好东西,是新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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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哐,这是一家莫名其妙地开在铁匠铺对面的日本酒肆,实际上也就是居酒屋的前身,直到后面由德川家康开创的江户时代,才正式发展为在门口挂上红灯笼作为招牌,然后用绳造系在门口当帘子的传统居酒屋。
当一心和穿着歌女服饰的二岩猯藏坐在肆位上时,才明白为何要将店开在不停有锤铁声的铁匠铺对面,虽然大阪靠着来岛索静的大肆劫掠与垄断贸易进入繁荣期,但谁也没有忘记现在正是群雄争霸的战国时代。
护身与厮杀的刀剑在这里永远是不愁卖的热销品,尤其是对面这家,一心从他们悬挂的刀铭上认出了战国乃至后代都最负盛名的匠工家族。
古代势州就是以后的三重县,在大阪城的东南边不远处,那里有着从战国起就成为日本兵器招牌的刀匠氏族,势州村正。
如今战事纷乱,就算是锈身缺刃的破刀也能卖上几个钱,许多匠人因此放弃了操守与匠心,招收许多毫无经验的学徒以求快速打造大量刀剑,所以市面上有许多粗制滥造的武器,这些给刚从田地里招收来当足轻的农夫用还可以,武士是绝对看不起这些玩意的。
但村正一族却截然不同,他们仿佛从不知道战事已启,一如既往地只打造自己满意的精品刀剑,村正出品绝无滥制,即便是在同阶级的名刀对比中,也始终都以极高的锋利度胜出。
所以村正刀一直是武士们的首选名牌,以至于村正铺的门前总是有着许多腰间佩鞘与大钱袋的月代头进出,给酒肆带来了许多高端客人,不用再去招待港口那些粗布麻衣的脚夫苦力。
同样,腰间挎着夸张长刀,还带个艺伎前来的苇名一心也被当成了丰成秀吉麾下的武士大爷,哪怕他被旁边几名武士用嫌恶的眼神撇过来也是如此,因为一心并没有梳着月代头。
其实此时的月代头,也就是武士发髻的含义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单纯就是为了战场上方便佩戴头盔而已,但到了和平却闲的蛋疼的江户时代,才被极力维护自身崇高地位的武士捧上了至高誉位,当然,或许是这几位武士把苇名一心当成了不上战场而只会在女人面前耍威风的花架子,才会显露出这种态度。
一心可以理解,他除了足够高之外,仅仅穿着水干常服的身材实在显不出如何强壮威猛,当初白藤之所以一眼觉得他劲如苍松,其实是有剑圣之名在前的心理预备,可在素不相识的武人眼里看来,实在拔不出几根葱。
“嘿嘿,怎么,是不是要演一出扮猪吃老虎,让这些小娃娃知道知道什么才叫返璞归真?”
猯藏端起一壶清酒直接往嘴里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你从哪里学来的奇怪东西,老朽反而觉得是你这边问题更大,为何偏偏挑了这么一身衣服?艺伎的名声可不好。”
和平时期或许还有因才艺出众甚至著书谱歌而出名的艺伎歌女,几乎相当于后世的明星,但这种战争时期,所谓的艺伎在拥有绝对强权的男性之下,实际上也就是高雅一点的妓女。
第263节 第261章 千子村正
“老身也想弄件正常点的呀,可这里不是以后的居酒屋,从刚才到现在你有见到女人能抛头露面过来喝酒的吗?只有扮成这般模样沾你的光才行。”
猯藏这货还特意裂开嘴对着一心笑,那被涂得乌漆嘛黑的整排牙齿惊得他一跳。
其实古代日本女性贵族和艺伎的黑齿习俗非常普遍,他本不该如此惊讶,但谁叫苇名是个“乡下地方”,而一心自己在过去又是个没怎么注意过女人的武痴呢?
女性贵族将牙齿涂黑的根本原因,一是为了掩饰当时没有清洁手段的黄牙,二则是使用铁粉混合茶、醋、米酒混合成的黑色溶液来防蛀;艺伎则是为了避免在表演时无意识张嘴露齿显得不美观,涂黑之后就像是没露齿一般,都是黑的。
“让一让,让一让,刚上岸的新鲜货!”
几个短打的粗黑汉子,推着渔获车特意从门前过,跟夸耀斩人的战绩一般吆喝着,这大概是特意和酒肆老板商量好了才这般做。
“有什么好货色?”
身穿黑围布的“大将”专门从柜台后走出来,询问这些渔人,“大将”就是指这种日本酒肆店中提供下酒菜的主厨,在这方面倒是已经有女将的存在,因为一般店长老板就是女将的丈夫。
“诶!承大将您的福气,上好的大鰤鱼,平常可很少有。”
鰤鱼在中原又叫青甘鱼、平安鱼,以肉质甜美,油脂肥厚出名,所谓入口即化的形容词完全为鰤鱼量身定做,是日料中不可或缺的顶级食材。
大将闻言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扬手示意这些渔人汉子前去后厨交货拿钱。
“吃点吗?”
其实一心早看到猯藏偷偷望着那油光水量的鰤鱼在流口水了,但他不清楚把牙齿涂黑有什么忌口。
“嗯嗯,记得要生的。”
她什么都喜欢吃刺身切片,为此一心还差点把她送上宠物医院去通肠,还好命莲寺的寅丸星有个比X光机功能更加详尽的宝塔,发现她的身体里并没有寄生虫,猜测是和她能够转变自己形体的狸猫天赋有关,多变的体内环境并不适宜寄生虫卵的孵化,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妖力可以直接清除寄生虫的证据。
一心一点也不喜欢生的,就是因为这个,苇名不临海,餐桌上的河鲜可比海鲜的寄生虫要多许多,而且当初道玄就已经探明了虫附者的不死来源,正是来自源之水中的那些不死虫,谁还会敢生吃?
“大将,来整条生鰤全做成咸鱼鮨,顺便有什么好推荐的也一并如此。”
大将闻言,问头看见说话的一心,愣了下神,赶忙搓着手上前询问。
“这位客人,本来我不该多言的,但这个……这么多您和这位小姐吃得下吗?”
咸鱼鮨就是寿司的前身,一心为了满足猯藏的要求这才折中的,将新鲜的生鱼片抹上咸酱汁,大片地包裹在醋饭团上食用。
没错,江户时代以前的寿司其实就是咸鱼肉包饭,一贯足有成年男子的半个拳头大小,更别提整条大鰤鱼全长近八十厘米,加上些别的鱼肉做成咸鱼鮨可得有一箩筐了。
“吃不下老朽可以把剩下的带走,能不能做吧?”
“能,当然能,请客人稍后,本店还有烤制和生制两种,都需要吗?”
猯藏快要阻拦不住的口水,一心朝她的桌面上认出一块布帕,接着对大将吩咐道。
“烤制的两贯就够了,生下的全生制,做好多少上多少,尽快。”
“好嘞!”
他就想吃两个烤饭团,剩下的全给猯藏或者带回去,丽璐大概不会吃不惯鱼生,毕竟是海上飘过来,实在不行现场火烤也没问题。
等大将走进酒肆后厨,一心才像猯藏递过疑惑的眼神。
“现在你的愿望也满足了,该告诉老朽究竟有什么可看的了吧,总不能是观赏你的扮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