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他的亡灵,是那个哄骗不识字的贞德签下认罪书、绞尽脑汁将她送上火刑台的男人。
但现在,贞德并不是那个无力的少女,而是英灵。彼此“格”的差距比生前要更加巨大的多,他已经再也不可能和生前一样用暴力伤害贞德了。
那么他还有什么能力让贞德产生动摇呢——被贞德冷漠的态度气的满脸通红的皮埃尔突然冷笑了起来:“哼、哼哼哼……!贞德啊,的确,你的心智就像是钢铁铸造的一样无血无泪,简直不是人。但是——被誉为圣女的你,就算对因你而起的周围人的悲剧,也能这么一笑了之吗?”
“……”
贞德已经预料到了他想说的是什么,眼眸微微收缩了一下。
下一刻,场景转换。
在眼睛看到东西之前,首先扑面而来的就是比战场的血腥味还要浓重几十倍的腥风和腐臭味,令贞德重重的皱起眉头。
随后,贞德的眼前展现出了一片地狱。
昏暗的石砌房间里充满了恶臭。中央是一张奢华的大床,旁边的桌子上排列着无数被切割下来的孩子们的头颅。
而地上则堆满了无数的原本属于他们的胴体。有一半是血淋淋的,另一半已经开始腐烂。
但无论如何,那充满绝望、遭受了无以言表的折磨而死去的表情,这一点都是一样的。
——知识和实际的认知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贞德切身体会到了这点。
她生前并没有见过如此可怖的情景。但是在成为英灵被召唤出来后,她就知道了在自己死后的法国的确有个地方是这个场景。
贞德望向在房间深处鼓捣着什么的岣嵝男人,眼中蕴含着深深的悲哀,轻声说道:“我们又见面了呢,吉尔。”
“……噢噢!这不是贞德吗……!你怎么来了呀。”
男人惊讶的回过头,然后就像是在欢迎一个老朋友一样,张开双臂夸张的嬉笑起来。
他的名字叫吉尔·德·雷,是法国的最高元帅。
他是贞德的老师,也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在踏上救国之路后从头到尾都陪伴在她身边的坚实盟友。
但同时,他也是在贞德遭受火刑而死后,就沉溺于凌虐少年和血腥的黑魔术,虐杀了数百名未成年儿童的臭名昭着的恶魔。
生前的贞德并没能预见到,自己的死会对他造成如此大的刺激。
虽然知道他是个稍微有些悲观的人,但那时的贞德也作为这是他谨慎性格的一部分而予以接受了。
所以对吉尔今后的转变,她一直觉得自己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面对战场上士兵的死,贞德早已习惯了。
但是……说实话,亲眼看到自己亦师亦友的老友,在自己面前将这些身材矮小、手脚像枯枝一样瘦弱的孩子活生生肢解的场面……
非常的,让她痛心。
“……对不起,吉尔。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真的对不起……我忽略了你,没能在无法挽回之前拯救你。明明你是距离我最近的人,我却放任你堕落至地狱了……已经发生的历史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所以……真的,对不起。”
贞德诚恳的,甚至像是在哀求一样,深深向吉尔低下头。
圣洁的圣女大人啊……尽管贞德否认自己是圣女,但她这为友人痛心的心情,又是比任何东西都要更令人为之动容的。
疯狂的吉尔元帅……不,现在应该用蓝胡子称呼他,他非常受宠若惊似的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想要托起贞德:“噢噢……!圣处女啊,还请不要向我道歉!你一直都如此坚定,只是走在自己所相信的道路上而已!你连自己的幸福和人生都毫不留恋的舍弃了,又怎么能在乎别人呢!……比起这个,我还有更好的东西想要给你看。”
“……”
贞德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佝偻着已经直不起来的背脊,吉尔一边在凄惨的桌上翻找着,同时还在絮絮叨叨的说道:“我听说你在成为英灵后还在努力为拯救世界而奔走,真不愧是你呢!不止是一个国家、不止是一个世界,你甚至遵从着神明的旨意,还前往别的世界了,这是何等的伟大!所以我觉得,这一定是最适合你的礼物——”
吉尔端出了一盘东西。
用红色的布盛放着……不对,是被鲜血染红的白布上所端放着的,是两个人的头。
不再是小孩子,而是少年和少女的头颅。
罗真和立香……这两个从异世界而来,以人类之身肩负重大责任的御主,现在却被蛮不讲理的玷污了。
……吉尔好像还在激动的说着什么,但贞德已经不太想听了。
就算是过家家也有限度——而现在,贞德的耐心已经被全部耗尽。
——呲。
“呜!……贞、贞德……?”
吉尔瞪着浑圆的瞳孔,不敢置信的低下头。
贞德带着枪头的圣旗准确贯穿了吉尔的心脏,用自己好友的鲜血染红了纯白的旗帜。
同时,圣女大人带着静静燃烧的愤怒,转头看向从头到尾都旁观着的‘皮埃尔·科雄’。
“用别人的皮囊看戏已经足够了吧,Caster。”
“——”
皮埃尔·科雄那肥胖的身体像被吹散般消失,露出了惊讶的莎士比亚的脸。
接着,贞德没等Caster想说什么,冷漠的拔出了旗帜。
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的吉尔没能挺过多久,长期沉迷黑魔术而极度衰弱的身体颤抖着倒在地上,卑微的蜷缩在了一起,随后一动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