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尊严,没有理想,仅仅是发泄自我的野兽,丑陋至极的姿态。
那么,哪怕只是虚伪的关系,亲手为这曾经称为‘友人’的人送行,也是自己的责任。
“……”
在朝自己快速扑来的灵体面前,茨比亚不闪不避,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把一手掌握的古老手枪。
就像中世纪的贵族会用的那种古朴典雅的形状,短管的燧发枪外身没有过多的装饰,仅仅是通体的黑色。
枪的名字是“Black Barrel(黑铳)”,是阿特拉斯院所封印的七把据说能毁灭世界的武器之一,是延续了数千年的阿特拉斯院执念的具现化。
虽然是个死徒,茨比亚此刻却展现出了圣职者般的怜悯,哀伤的视线为达利乌斯献上祷告。
“最起码,我期望着在我的计算之外,有你能够作为人类活下去的未来,吾友啊。”
砰……仅仅是非常轻巧的,极其细微的火药音。
同样是纯黑色的圆形弹丸被推射而出,从已经变成一团黑雾的达利乌斯身体中穿过,就这么轻巧的消失了。
“【——】”
而和这轻描淡写过头的攻击不同的是,达利乌斯的灵体就这么直接在空中停止了活动,僵直了。
紧接着,从被弹丸穿过的部位开始,他的灵体开始了结晶化。
没有实体的灵体却被强行化作了实体物质,黑色的晶体簌簌的破碎,从他的身体上剥离破碎,随后消散的无影无形。
“【啊、啊——啊——】”
达利乌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已经失去语言能力了。
这把无论名字还是外形都非常不起眼的枪,其本质是令第五架空元素“虚数”自我崩溃的武器。
它所击出的子 弹等同于是对世界的神经毒素。对世间万物依靠魔力行动的东西来说,被它碰到就等于自我体内的免疫系统崩坏,是性质极度恶劣、也绝对不应该存在的武器。
比起达利乌斯,说不定这把武器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更大的危害……这正是阿特拉斯院的业障,是这群以拯救世界为己任、却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毁灭世界的武器的魔术师们永远的罪孽。
在最后的时刻,达利乌斯也只能带着激烈而复杂的眼神望着茨比亚,尽力朝他伸着手……却在触及到他之前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就是超过千年的魔术师的末路,是想要成为正义的使者、拯救世界的男人的结局。
茨比亚无声的解除了固有结界,周遭的世界重新变回了原先的样子。而因为在固有结界里转移过了坐标,他如今所在的位置已经是残破的街道里,距离空中的祭坛有千米的距离了。
而周围已经没有那些影从者的模样了,事情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结尾了吧。
“——咳!”
在落地的同时,茨比亚呕出了至今最汹涌的鲜血。
要用不同的灵格使用别人的固有结界,这点绝不是没有代价的。
曾经,黑翼公将自己的血液让渡给了好友茨比亚,是已经预想到他终有一天会需要拼死的决心。
这就好像是将别人的手臂移植过来、再通过这个手臂使用别人的魔术回路一样,排斥反应足够毁灭所有的内脏,茨比亚的魔术回路也已经不可逆的彻底暴走了。
不过这样正好……茨比亚依靠着墙壁滑落地面,本就瘦削的身体看上去更是弱不禁风。
然后这个时候,从旁边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少年疲惫的声音。
“茨比亚……叔叔……”
“……好久不见,朱利安君。”
茨比亚一如既往平静的发出问候。
在达利乌斯放弃了朱利安的身体时,茨比亚也第一时间停止了乌鸦们对他身体的攻击,因而保住了朱利安的身体。
在达利乌斯的精神彻底毁灭后,朱利安也终于重新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样子看上去依旧是那个国中生年纪的少年。
而虽然无法控制身体,至今为止朱利安也都是和旁观者一样,保留了所有的记忆的。
他艰难的在地上爬着,努力朝茨比亚靠近,又因为疼痛而捂住了脖子上被他咬了的伤口,艰难的抬起视线。
“茨比亚叔叔……为什么、你要救我……?”
“只是没有必要连你一起牺牲而已。如果是达利乌斯到最后也不放弃你身体的脚本,我就会和预测一样一起毁灭。”
“不……但是、首先在那之前……如果有那把枪的话,你能够直接杀死我、和达利乌斯的才对……”
“……”
茨比亚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默了下来。
已经油灯枯竭的茨比亚静静靠着墙壁,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该如何定义“人类”的概念,我思考了很久。”
“……?”
“根源的皇子,以及成长了的神稚儿女孩,让我确定了想法。和身体、精神,乃至于和灵魂都无关,人类并不是靠着什么证据而进行定义的。”
说着看似毫不相关的话,茨比亚缓缓转向朱利安,看到了这个死死咬住嘴唇的少年。
茨比亚致力一生,努力留下这个世界的人类的火种。
拥有人之心的神稚儿美游,以及虽然是复制的人偶、但也学会了人之心的安洁莉卡,她们毫无疑问都是人类。
以及这里还有一个人类的未来。茨比亚轻微的勾起嘴角,继续说道:“就算身体变成了死徒,也还请不要连精神也变成不死者。但是,你能够用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思考你能做什么、想做什么……然后,就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