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弑 亲 禽 兽

——那大概是小时候的秋叶自己，已经隐隐预感到的事情吧。

从第一次窥见到父亲杀死女仆的时候开始，从家里的仆人们不断变换新面孔、最终人数一天天减少的时候开始，聪明的秋叶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呢。

远野家有着家主会负责处理掉陷入反转冲动的家族成员的规矩。但是当家主本人为了苟延残喘，甚至想要蹂躏幼小的少女的时候，那究竟谁才是人，谁才是兽呢。

那是秋叶第一次觉醒人外之血，也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杀人。

“等我恢复理智的时候，就是琥珀和翡翠抱着浑身都是血的我，一遍遍不断说着‘谢谢’的状况了。”

秋叶往身上泼着热水，看着水珠顺着自己柔顺的身体滑落回浴池，用嗫嚅似的声音继续说着：“她们用她们的感谢缓解了我的罪，告诉我就算是弑亲禽兽也是会有人感谢的。我们三人分享了彼此的罪孽，彼此的生命。所以我也一直觉得，我们只要一直在那个宅邸里相依为命，到最后静静的死掉就好了。”

“那样的人生可是很寂寞的啊。”

“但那对我来说却是幸福哦。对已经犯下了大罪，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原谅的我来说。”

秋叶寂寞的说着，脸上那淡然的笑容反而只会让人心疼。

——在那之后，8岁的秋叶和琥珀翡翠，三个小小的女孩，亲手处理掉了远野慎久的尸体。

用远野家后院里自备的处理垃圾的焚化炉进行焚烧，将骨灰埋在庭院的大树下。又将宅邸里的血迹仔仔细细的清理掉，连同那个男人的所有个人物品全部销毁……这三个从小就聪明过头，却也让人怜悯的女孩，自己承担了这一切。

按理来说，一个大活人突然失踪，在这个时代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过去的。

但是得益于远野家的特殊地位，还有一部分知道人外之血存在的分家的掩护，秋叶就这么意外的理所当然似的继承了远野家的家产和一切权力。

当然，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要掌控远野家黑白两道的产业和人脉是非常困难的。但那一切比起人外之血这么一个诅咒来说又显得太小儿科，最终都被展现出天赋的秋叶完全控制住了。

从8岁到16岁，这8年的时间就一直是秋叶和琥珀翡翠相依为命。她们共享了彼此的罪孽和痛楚，甚至连生命都一同共享，就像是走钢丝一样的走到了现在。

这下罗真也非常明白她们对男人的过敏反应了。他也只能非常心疼的抱紧了秋叶滑滑嫩嫩的身体，和她耳鬓厮磨着：“不过虽然那么讨厌男人，实际接触后其实我也挺好的对吧？我家秋叶小姐现在也这么沉迷舒服的事情了，琥珀翡翠也一定没关系的好痛——！！”

“所以说你这男人啊……！这么严肃的话题后面你的感想就是这个？你的眼睛是窟窿吗！”

秋叶小姐非常不高兴的瞪着眼睛，班长力全开的握住了罗真的把柄，像是要倒四挡似的全力压了下去，让罗真先生一下子冷汗都出来了。

“但、但是啊……就算我现在安慰你你也不会高兴吧？而且说实话，我只想夸秋叶你干得好啊，除此以外还该说什么呢……？”

“你啊……！我可是杀人了哦？杀了自己的父亲哦！用我的手，就这么像野兽一样从背后穿透了他的心脏……我是干出了这种疯狂事情的怪物啊！”

“——不，你是救了两个无辜小女孩的英雄才对。”

罗真的表情突然正经了起来，握住了秋叶攥紧的不断发颤的拳头，将她细长的手指一根根掰了开来。

罗真非常珍惜的摸着她被指甲磕出深深血痕的掌心，一点点摸过她白皙手掌的每一寸，最后五指相扣的完全握住。

现在他完全明白了，秋叶她们主仆三人的男性恐惧症都是出自小时候那件事的罪恶感和恐惧感。不管表现形式是憎恨男人还是惧怕男人也好，那都是她们幼小的时候所种下的心魔。

那个叫远野慎久的男人即便死了，也一定在继续折磨着她们三个。如果说罗真遇到她们有什么意义的话，那一定就是要把她们拯救出来才对。

“秋叶啊，你觉得琥珀和翡翠会因为你杀了人就害怕你吗？说实话，虽然我觉得自己已经属于很自制的类型了，但至今为止也已经杀过不少人。在普通社会来说的话，我是个早就该判死刑的杀人狂了。那么你也害怕我吗？”

“……别偷换概念啊。我当然知道，当时能救她们的只有这个方法……但是，这和我杀人……而且还杀了自己的父亲，完全是两码事……”

“是啊，的确我体会不了你的感受，毕竟我没有杀过自己的亲人。但是你对此后悔了吗？觉得不应该杀自己的父亲，应该放他那么做才好?”

“……这种问法太卑鄙了。折磨我就这么好玩吗？”

秋叶紧紧咬着嘴唇，带着蓄满泪水的吊眼角狠狠瞪了罗真一眼。

……秋叶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就算对这件事情富有多么深的罪恶感，她也能控制住自己的精神，绝对不会陷入到自闭的状态。

但这并不代表这份罪恶感会就此消失。她不是泯灭人性的魔术师，但同时又有着无法融入普通社会的人外之血。在这种灰色地带的她承受两种道德基准，绝对无法轻易无视杀人这件事。

——正因为如此，罗真才非常轻巧的抱着她平坦的小腹，继续对她说道：“秋叶，你知道“无限自卫权”吗？”

“……那是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日本有没有这条法律，不过别的国家的话，当女孩子遭受强暴行为的时候无论做出多么过激的自卫举动都是合法的。秋叶你也说了，你们是共享罪孽的对吧？那么不管你是见义勇为还是自卫反抗都理所应当是无罪的，不如说应该颁发锦旗才对。你们在表世界的法律中没有任何错误，也不应该受到指责。”

“罗真……所、所以说，不是这种问题——”

“对，问题的关键就只在于你们自己是怎么想的。你后悔了吗？为了救琥珀翡翠而杀死自己的父亲，你后悔这件事吗？”

“……”

这次罗真问这句话，是彻底认真的了。

因此，看着他眼睛的秋叶也无法在逃避，只能僵直着身体任由热气逐渐侵染……最终重重叹息了一声。

第68章：教我用嘴好吗

“我现在……已经记不太清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在罗真亲昵的拥抱中，秋叶将双手覆在罗真抱着自己的手上，像是一对老夫老妻随意聊天似的嗫嚅着：“也许是我的自我逃避吧，现在我连他的正脸都不怎么记得清了，只有个很高大的穿着西装的印象。不过呢，至今为止我生活的全部，从出生到现在16年的人生，不用对金钱犯愁，能够保持优渥的生活，也能够去上学……这全都是托了他的福。”

“……”

“没有他的话我就无法出生，也无法活着。这是我受到的恩惠……但是我却杀了他，用最糟糕的方法以怨报德了。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孝女呢。”

“那是因为你是个很认真的女孩啊。不过也因为这点很可爱。”

“我当然知道自己很可爱。不过，这个皮囊同样是父亲给我的呢……我的全部，我现在拥有的‘远野秋叶’的全部，都是他的东西。我是永远无法偿还这份罪孽的，只能永远背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