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因为罗真的私心,他将自己所经历过的这一次拉普拉斯的演算进行了现实覆写。
因此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概念里,这段时间都是非常正常的日子,但唯独和罗真产生了交集的这批人是货真价实的体验了一场圣杯战争。
在不造成任何牺牲和矛盾的前提下,让抑止力也认同了这一变化,理所当然似的随手改变了世界……这就是罗真一出手的恐怖之处。
不过在那之后,为了达成这一跨越了因果的矛盾,变化为零始之剑的琉珠也短暂的进入了沉睡状态,必须要罗真进行二次修复了。
零始之剑本身就是作为撬开因果的钥匙。因此作为其本体的琉珠需要承受巨大的反冲压力,达成这如此的奇迹也是需要付出十足的努力的……不过只要是主人的夙愿,她都会充满自豪的进行行使,琉珠对罗真的信仰心就是到了如此地步。
随后,在翡翠打扫着房间的时候,悠哉喝着红茶的冲田桑吧嗒吧嗒好奇的四处张望着:“说起来,罗真君和秋叶酱呢?”
“那两位的话,到山上去了哦。”
琥珀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如是回答着。
“……好,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在一片幽静到连树叶飘落的声音似乎都听得见的陵园里,罗真先生像个老头似的嘿咻一下撑着腰站了起来,把镇石重新摆好。
在这修饰一新的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远野慎久”,正是秋叶的父亲。
虽然距离他去世已经过去八年了,但他的骨灰秋叶一直深深藏在宅邸的角落。因此,在回来的第一件事,她就是拜托罗真一起来帮忙把他安葬了。
在罗真的旁边,打着典雅的遮阳伞,换上了一身黑色连衣裙的秋叶大小姐眉目低垂,仿佛浑身上下一下子就透露出了一股成熟女性的魅力,朝着罗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谢谢你罗真,还陪着我来做这么麻烦的事情。这样子,我终于能好好的和他告别了。”
“没什么。毕竟就算是再烂的人,身份上也是我的岳父。你需要和他单独说说话吗?我回避也是可以的哦。”
“不用了。死人就是死人,就算把尸体的残骸埋在这里,活人就算说什么他也听不到的。埋葬只是为了让我自己找个解脱的理由,并不是为了和他对话。”
“嗨呀……秋叶,太成熟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哦。”
罗真有些怜爱的搭上了秋叶的肩膀。
秋叶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孩。正因为如此,她甚至连让自己减轻负罪感的理由都不会找,而是选择了正面全都接受了下来。
所谓的埋葬文化,只是人类自身的信仰所产生的神秘,对并非魔术师的秋叶来说毫无意义。所以对她来说,安葬被自己杀死的父亲也仅仅是客观上的仪式,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但是,所谓的人,所谓的感情,也并不全都是能够用理性说清楚的。
秋叶一手抚着长裙在墓碑前微微蹲下,细长的手指微微拂过那和自己相同姓氏的名字,有些呢喃似的开口说道:“呐,罗真。所谓的父母,到底是什么呢?”
“对所有人来说是生下自己的人,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是抚养自己的人,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想要回报的人,对小部分人来说是仇人、敌人、必须要超越的人、老死不相往来的人,还有漠不关心的人吧。”
“……真笼统呢。这样说来的话,唯一能够确定的不就只有血缘关系了嘛。”
“因为我根本没有自己父母的记忆了,所以只能给出这种回答啊。对我来说,这也只是概念上身份了,反而想知道秋叶你是怎么看的。”
嗯……秋叶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了暧昧又苦涩的笑容,似乎在斟酌着要怎么回答才算准确。
“对我来说……大概,是每天会问候‘早上好’,还有‘晚安’的人吧。”
“哦……?这可真是奇怪的说法啊。”
“因为我只能想到这两句话了嘛。”
秋叶朝罗真挑起好看的眉毛,弯成半月形的柳眉之下是闪烁着自嘲的眼神。
“母亲在我记事前就不在了。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从来没见到过照片。所以我所知的家人只有父亲。但现在就算努力回想,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他穿着西装的高大身影,需要我努力抬起头才能看到的五官模糊的脸。恐怕就算给我看他的照片,我也根本认不出他了。”
“……”
因为这不是罗真能够置喙的话题,所以他只是静静的听着,等着秋叶的下文。
有一个能够什么话题都会听的人在旁边也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秋叶就这么凝视着那冰冷的四个字名字,双唇继续动着。
理所当然的,远野家是个通吃黑白两道、自身又有着人外血统的灰色家族。这种家族能够延续到现代,其势力必然是广大的。
不止是三咲市这个老家,远野家在外国也有不少投资。有着足够的财力才能够站稳脚跟,这点无论是在商界还是魔术界都是一样的。
身为一家之主的远野慎久理所当然也是个忙碌的人。在秋叶的印象里,大概一个星期只有三天是在一个餐桌上吃饭的。
““父亲大人早上好”,“父亲大人晚安”,“父亲大人欢迎回来”……这大概是我对父亲说得最多的三句话了。”
秋叶戏谑的笑了两声,但其中并没有悲伤,仅仅是浓浓的无奈。
“爱情”、“友情”、“亲情”……这些人类的感情都不是凭空产生,或者光靠血缘关系就能够产生的,而是必须要培养的。
如果光靠生殖行为就能够产出能信任的后代的话,那希腊神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父子相残的行为,大藏家也能成为家族典范了。
但是,远野慎久大概是不擅长……或者并没有把心思花在和女儿培养感情的事情上吧。
毕竟他光是活在自己要变成怪物的恐惧里就已经够呛了。就和曾经自闭的秋叶一样,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所以根本没有心思能去在乎别人。
所以对秋叶来说,“父亲”这个词代表的就是自己必须要每天问候的大人,除此以外甚至想不出多余的形容词。
“……但是呢,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我也明白了。他并不是生下我就不管,而是的的确确在养育我的。或许这在他的生活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施舍,但对我来说,这是能让我成长为现在的我的必须条件。我所得到的优渥的生活、接受的教育,还有能够有足够的余力自主选择人生的能力,全都是他给我的。”
这个世界上,能够如同秋叶一般独立的少女,恐怕是凤毛麟角的吧。
毕竟她可是在年仅八岁的时候就亲手杀死了父亲。但在那之后却依然努力生活了下来,既没有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大人们扳倒,也没有可怜的寻求其他人庇护,而是自己独立的活下来了。
以一个未成年小女孩的身份掌控了远野家,让自己充满自尊的生活着,展现出足以令周围人叹服的贵族之气,向周围人展示着“远野秋叶正是远野家的正统继承人”这一身份……这份自尊和傲骨,是秋叶自己天生的财富,同时也不可否认是远野慎久为她带来的教育的成果。
秋叶比谁都要更加能够正视自己拥有的一切。
她的理性让她绝不会托大的为自己自豪,相反越是成长,她越是感受到自己亏欠父亲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