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痛觉都已经麻痹掉的话，那受伤的部分就只会继续坏死，一直到彻底崩溃为止。而她距离到达极限，也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了。

而在听到杏的名字后，志帆的眼睛一瞬间恢复了一丝光芒……努力露出了勉强的笑容：“嗯。就算是为了杏，我也必须要努力才行……只要我做得好的话，杏也就不用勉强自己……鸭志田老师也是，一定没法对她做什么……”

“……”

罗真没有应和，也没有反驳。仅仅是无言的喝着冰水，让冰块在玻璃杯中轻轻碰撞。

到底是谁先谁后，是谁在保护着谁、谁在伤害着谁……然后又是谁受制于大众所制定的“空气”，随波逐流，甚至连自己正在受到压迫都难以察觉，逐渐习惯受伤……成为上位者、拥有权力者的，“大人”们的玩具。

【叛逆】一词总是被人挂在嘴上，但真正能够做到这点的人又有多少呢……然后又有多少人能够认清，什么才是真正应该叛逆的事物呢。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行动、然后又是为什么而要进行“改心”的……罗真再一次，重新审视着。

第23章：女子高中生的简单攻略法?

……在那之后，罗真和铃井志帆并没有聊什么很深入的话题。

罗真彻底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无关的外人，既不清楚排球部的内情，也不了解鸭志田其人。仅仅是作为杏的友人，和志帆一起聊这个共同的朋友。

很不可思议的，在聊起学校的话题时，表情总是显得空洞又无力的志帆，唯独在说起杏的时候表情会变得鲜活不少。那就像是聊到了心中的希望一样，有种被救赎的感觉。

杏就是她心中的白月光，是她无论忍受多少痛苦，只要一想起来就能够继续坚持下去的希望，简直像是好用的药布一样呢。

罗真不会去擅自评论，这种关系是不是正常。但只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那就是这种关系非常危险。

在拥有更大力量和权力的外在侵略者对她们垂涎窥觊的状态下，她们彼此之间却只能互相安慰取暖。她们彼此都为了对方在努力，但是这种努力的方式却是通过委曲求全、应和侵略者而实现的……这样什么都不能改变，迟早会迎来崩溃的一天。

所以罗真仅仅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把这些话告诉志帆，仅仅是通过无忧无虑的聊天舒缓着她的情绪，像个知心大哥哥一样陪着她说话：“志帆你和杏真的是关系很好啊。不过其实那丫头还挺特立独行的吧？又是那种无忧无虑的粗神经，志帆你也因为这个受过苦吧？”

“噗哧~！是呀是呀，完全没错！初中时候的杏比现在更加无法无天呢！本来老师们就对她的头发和眼睛很在意，那孩子又总是喜欢自己擅自改动校服……大概是因为父母都是服装设计师的原因吧，杏的时尚品味一直很好呢。结果又是改短裙子又是在衣服上做花饰，惹得教导主任都在班级面前批评她了。结果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吗？“这就是我的个性！要求大家所有人都是一个样，穿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鞋子，连发型都要一样，这个国家也太奇怪了！”，吓的教导主任的假发都歪了呢，嘻嘻嘻嘻~”

志帆咯咯咯笑的花枝乱颤，绑成一束的马尾辫也跟着可爱晃动着，表情真是变得非常好看了。

她那温柔的眸子不再是无神的样子，反而充满了熠熠生辉的光芒。像是在谈论什么非常美好的东西一样，眼角细细的眯了起来：“……杏，是我的英雄。一直只是当个乖宝宝的我，完全没有反抗父母和老师的勇气。因为老师说我有天赋，所以就从小开始打排球。说实话训练很辛苦，受伤也很痛，也没有时间玩。但是在我得到第一个奖状之后，爸爸妈妈也都说“志帆是能干的孩子”，觉得我继续打排球是理所当然的……只有杏，不是看着“排球选手铃井志帆”，而是“志帆酱”。我第一次化妆也是杏教我的哦？用当读者模特送的化妆品，帮我画了睫毛……杏真的，真的……是我的英雄。”

“……所以，为了不辜负一直和自己做朋友的杏，在排球上也想更加努力了吗？”

罗真保持着淡淡笑容的话，让志帆一时间稍稍楞了一下，哑口无言了。

罗真并非是想教会志帆什么。对这个一直顺从着周围大人意愿的好孩子来说，她能够这么坦率的说出这种话已经很了不起了。

因此他只是想要更加确认，想确认志帆这孩子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志帆你喜欢排球吗？对这个自己有天赋的运动，能够受到大人们夸奖的运动，你喜欢吗？”

“……突然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呢……”

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志帆马尾的发尖稍稍晃动了一下，露出了彷徨的眼神。

“开始的时候……只是在小学的体育课上，普通的玩着而已……然后老师就说我有天赋，可以朝着这方面努力……然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联系，在小学生的比赛中第一次得奖的时候，之前一直说随便我的爸爸妈妈也变得热情了起来……那个时候我觉得，如果能让爸爸妈妈高兴的话，那我也很高兴，想要打排球。”

“嗯，满足周围人的期待并不是坏事。为了让自己重要的家人感到自豪，以此为目标坚持某件事，这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想法。”

“……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罗真哥真是和杏说的一样，很擅长哄女孩子开心呢。”

“哦呀？我在你们心里是这种形象吗？我好受伤啊……”

罗真装着一副夸张的样子捂住胸口，让志帆掩着嘴咯咯咯的嬉笑了起来……果然这孩子还是这种表情最可爱了。

——因为自己的天赋能够让父母高兴，这大概是大多数体育系的孩子最初开始坚持的理由。

没有什么东西是天生的喜爱，终究会有某个契机。而对志帆来说，让她学生时代至今一直坚持排球的理由，就是能够让大人们高兴，能够让他们说出“志帆是个能干的孩子”。

其实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这也并非是件不好的事情。高中生也是孩子，能够在这个年纪早早找到自己人生梦想的人绝对不多。对志帆这样有天赋才能的孩子来说，继续走在自己的才能之上，然后再顺路摸索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这种余裕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

她还完全是个雏鸟。和罗真曾经教导过的礼园的孩子们一样，她还有着想做任何事情都能够做得到的潜能。因此，如果早早的就用痛苦覆盖快乐的话，就实在是太浪费了。

“……其实，我怎么样都行的。”

志帆的指尖轻触着玻璃杯上的水珠，看着自己微微湿润的指尖，为了练习排球而剪短的指甲，比一般女生要硬的多的掌心……有些窘迫似的苦笑着轻轻搓动。

“排球也是，因为已经成了习惯了，所以才坚持下来了……想着最起码在高中时候还是继续吧，能拿到好成绩、拿到大学的推荐的话就最好了……毕竟很不好意思的，我的成绩也不太好呢……然后，上了大学后想要做什么，我还完全没有考虑过……只是，看着杏闪闪发光的样子，偶尔在便利店的杂志上，看到她的笑容出现在封面上……我也，在自豪的同时，稍微有点羡慕。”

“唔姆。的确，像杏这样随心所欲又特立独行的孩子真的是很少数呢。那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孩，以后说不定能成为顶级模特也说不定哦。”

“对吧对吧~！？我也觉得！杏真~~的是又漂亮又自信！感觉比杂志上的专业模特还要厉害呢！所以呢，我也悄悄把她上过的杂志页面剪下来收藏了！如果以后杏真的成为世界级名模的话，我就是她第一个粉丝呢！……啊，对不起，突然这么兴奋……”

一瞬间眼睛发光的志帆激情的诉说着，然后才回过味来，又一脸羞涩的握起了双手，长长的手指互相纠缠着。

这种时候引导她一下就是大人的职责了。罗真先生欣慰的笑着，就像看着什么可爱的小动物似的：“志帆，你也想试试当读者模特吗？”

“——诶、诶！？我！？这、这肯定不行的啦……！我、我完全不了解时尚什么的……也几乎不化妆……而且身体骨架又大，一点都不像其他女孩子那么可爱……”

“谦虚过头反而像是在嘲讽别人哦？志帆你非常漂亮，不但手脚很长而且身材匀称，如果打扮一下换上私服的话完全像是青学生，是完全的模特身材哦。而且就算说骨架大，杏的身高还比你更高一点吧？那丫头岂不是母猩猩了？”（PS：青学生指日本青山学院大学的学生，普遍认为是打扮最时尚的大学生）

“噗——母猩猩……噗~噗哧……~！”

啊咧，这句话戳到她笑点了吗……？罗真看着拼命低着头捂着嘴耸动着肩膀的志帆，突然感觉这孩子真不愧是杏的朋友。

随后，罗真趁志帆不注意，一把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在志帆惊讶的一颤中，轻轻捏起她的手指和手心。

“这双手也是。手指又长又漂亮，去做手模说不定也没问题哦？包括一直锻炼着的身体也是，这都是常年坚持排球所带来的好处。志帆你至今为止的人生毫无疑问是你积攒下来的财富，然后想要用这份财富去朝着别的方向努力，这也都完全没有问题。”

“罗、罗真哥……！但是、但是……我的手……老茧又很多，又硬……和杏完全没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