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对罗真老师那不知道看什么大河剧学来的三流鼓励,怪盗团的成员们却反响平平。
只有龙司刚举起手,然后就看到除自己以外所有人都兴趣缺缺的,只能尴尬的小声喊了声就放下了手。
放学后,“特别课外活动部”的活动教室中,罗真先生和“心之怪盗团”(这个名字好像是龙司随便起的)的各位齐聚一堂,正在做最后攻略鸭志田殿堂的准备……但气氛就像是办丧事似的。
这气氛真像是追悼会啊。特别是那种追悼的人和自己基本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连带关系才被邀请过来参加的,麻木的坐在位置上等着上菜的感觉。
顺便一说白喜事吃的饭叫豆腐饭,但实际上只是个名头而已。各家为了不丢面子都会点很豪华的菜品,实际上桌的东西和婚礼基本没有区别……明明是‘豆腐饭’,却很贵。真是完全把“粗茶淡饭”只当客气了呢,人情社会啊。
但发牢骚只是小孩子的权力,大人就只能乖乖的用金钱和忽悠解决问题。
罗真先生啪啪拍了拍手,轻描淡写的继续说着: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有很多意见,我也说好不管你们有什么埋怨我都会照单全收的。现在还有点时间,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吧。”
“……那啥啊……其实我没怎么理解。”
在场人中最实诚的龙司挠着脑袋,有些窘迫的看着低头不语的杏和雨宫莲,最后还是抓耳挠腮的问道:“鸭志田被警察抓走了……这件事我是知道了。不过为啥……?杏说这都是罗真老师做的事情,还说你瞒着我们真是太差劲了……不过我没怎么懂,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是咋回事?”
“——所以说我不是都解释过了嘛!你个阿米巴原虫龙司!”
“就是啊,龙司的脑袋只有单细胞生物的水准嘛。杏大人的话要让他理解也太困难了。”
生气的杏和嘲讽的摩尔加纳同时diss着龙司,让平时这种时候肯定会回嘴的龙司吃了哑巴亏,一脸尴尬的闭上了嘴。
……但虽然龙司说的话很笨,但问的问题其实还挺本质的。
雨宫莲也是,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的像杏那么激烈,仅仅是用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罗真……让罗真先生与他对视着,随后轻描淡写的耸了耸肩:“我知道了,那我就好好说明。我之所以要在你们确保了盗取秘宝的路线后才突然做这个事情,是为了确实的让鸭志田被判罪。”
鸭志田能够被认定为“犯罪”的罪行,在客观上是对高中体育联赛管理局以及PTA之类官方机构的贿赂关系,以及收受学生家长个人的金钱。
这种金钱犯罪会造成高中教育界的巨大丑闻。尤其是鸭志田是个曾经获得过奥运金牌荣誉的知名教师,这种事情一旦曝光,教育界乃至于体育界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所以理所当然的,鸭志田本人肯定不会认罪。而与他有所牵连的各个组织也会想尽办法撇清关系。
就算有秀尽校长所提供的证据,但说到底是匿名处理过的。那个哈姆太郎校长也在其中把和自己有关的内容抹干净了,并不是多么铁证如山的证据。
“所以这种时候,如果正在被警察审讯中的鸭志田突然被盗取了秘宝全面悔改的话,大多数的罪行都能敲定了。当事人对证据全面肯定的话,和这件事有关的人能逃掉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
“咕呜……太复杂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总之鸭志田是完了对吧?那这不是好事吗?”
龙司有些弱弱的看着莲和杏,依然没明白他们介意的地方在哪里。
就算是龙司的脑袋,在经过解释之后也知道了,鸭志田对学生的体罚是很难上升到犯罪层面的。
哪怕他自己也是。虽然在和鸭志田的暴力冲突中受了重伤,以至于他的一条腿永远留下了后遗症,直接失去了未来的田径选手生涯……但这件事已经被定性为了是鸭志田的“正当防卫”,已经是不可能再翻案的了。
所以,鸭志田能够以金钱犯罪的名义被逮捕归案,他也觉得已经足够解气了。龙司对这点并没有异议……但莲他们在意的并不是这里。
在用镜片下锐利的眼睛看了罗真许久后,雨宫莲才第一次说话了:“这种做法我能够理解,但为什么一定要是今天?先通知警察抓捕鸭志田,然后再在同一天盗取秘宝,这其中有什么必须条件吗?……还有就是,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你的做法?你至始至终都没把我们当作同伴吗,罗真老师。”
“真直白啊……我先回答后面那个问题吧。答案是我当然把你们当作同伴,但要说是不是无话不说的那种“战友”……说实话并不是。”
罗真推了推眼镜,披着白大褂的双手抱在胸前,微笑着看着眼前年轻的黑怪盗:“我的做法并不适合你们。聪明的你已经猜到我对鸭志田的证据是哪里来的了吧?对,是利用“殿堂”的犯罪,是从暗影的口中直接问出来的。我是利用了精神世界,获取了现实世界的利益。实际上不止是这种事情哦?如果我想知道的话,只要用暴力问询一下,我连鸭志田的所有家人关系和名下财产都能够全部掌握。以此能够获得什么样的利益,你们肯定猜得到吧?”
““……!””
“我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件事,最起码是过早知道这件事。我并不认为这种事情是应该被允许的,说实话是相当肮脏的手段。但我还是用了,因为我觉得为了让鸭志田被判罪是必须的。川上老师应该在课上有说过的吧?这就是“确信犯”。”
虽然在人们的口头交流中,“确信犯”一词经常被认为是“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犯罪,但还是这么做了”的意思,但这其实是错误的。
所谓的“确信犯”是“真心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的人。无论本人有没有认知到所做的行为是犯罪,他也出自本心的认为做这种事情是对的,因而实施的犯罪。大多数的义贼和恐怖主义者都是这个范畴,因此绝对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词汇。
“我有犯罪的自知之明,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但我为了我的目的,觉得使用这种做法是必须的,所以我去做了。我为我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这就是成年人的特权——但是你们呢?还是高中生的你们,真的要现在就急着以自己的意志去实施犯罪吗?”
罗真眼神炯炯的一一望过莲、杏、和龙司,确认了他们的眼神之后继续说道:“我说的并不是法律上的“犯罪”,而是人心上的“犯罪”。“因为法律没有说这么做是错的所以我没错”,如果你们有这种想法的话,那我希望你们能现在就乖乖放弃这种力量。玩弄人心绝不是什么正当的行为,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起责任的话就不是“义贼”,而单纯是“恐怖分子”了。”
你们还只是高中生,还不需要、也还不能为自己的一切负责——罗真认真的看着他们的脸说着。
杏的父母因为信赖自己的女儿而让她独居,两人都在海外忙于工作。如果杏出了什么事,他们终究也是她的监护人。
雨宫莲虽然因为保护观察期间而独自来到东京寄宿在佐仓老板家,但他在老家也是有父母的。而在现在,佐仓老板就是他的监护人,对他的行为也有着监督和负责的义务。
坂本龙司就更是如此了。他是单亲家庭,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就和他在田径部中和鸭志田起了冲突,之后他的母亲担起责任对教师们低头一样,龙司的所作所为都将和自己唯一亲近的家人密切相关。
高中生这个身份,在社会中终究不被认为是大人。他们没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力”,大人们也不会将他们视作平起平坐的对象,终究只是需要照顾的孩子罢了。
“因此,你们现在和将来,如果想要继续使用异世界导航的话,就必定会触及到危险。这不光是对你们自己的人身安全,也包括很可能影响你们家人的安全。如果你们有“精神世界犯罪这种事不可能被抓住”的侥幸想法的话最好现在就马上丢掉哦?就像我也有和你们一样的能力一样,世界上说不定还有别的知道这种能力的大人。到时候就算法律不能界定,大人的社会也会强塞给你们其他罪行的,就好像鸭志田一样呢。”
“你们有拼上父母、家人的安全,也想要继续这种行为的觉悟吗”——罗真将这尖锐的问题抛到他们面前,让高中生们的眼神猛一收缩。
说实话罗真都觉得自己对他们有些太苛刻了。让他们就继续保持原来的冲劲,继续做一段时间单纯的义贼其实也不错……但时间越久,他们对“异世界导航”这种特殊能力的依赖就会越大,在完全成为特殊能力的俘虏之前还是早点让他们认清比较好。
自己所做的行为是犯罪,所拥有的力量并不一定是好事。自己的行为说不定还会连累父母家人,将来说不定会万劫不复……高中生们第一次直面了现实的冰冷。
如果是现在的话,想要脱身还能做到。“心之怪盗团”的预告信和将鸭志田送进监狱的责任,都能够算在罗真自己的头上,他们几个高中生还能回到自己的日常中。
那么,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成为“确信犯”呢。还是继续把脑袋埋起来,和周围的其他人一样继续享受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生呢……
“……”
比罗真预想的还要快很多,杏静静的站起身走了过来,拉住了他的手……一起举了起来。
那望向罗真的眼神显得非常明亮。蓝色的眼珠散发着宝石的光芒,已经磨砺的非常璀璨了。
“想成为大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负起责任,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别看我这样,我从小到大可从来没给爸爸妈妈添过麻烦哦?所以他们才很信赖我,让我一个人独居的。以后也是,我会继续做一个让他们自豪的女儿——明明确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却害怕承担后果而退缩的话,那我只会看不起我自己,再也没办法让自己自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