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苦闷的摇下头,尼古拉的语气变得忧愁起来,远没有和送葬人前不久对话时的张扬。
“如你所见,这里的人活的很幸福,因为他们享受到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权利,可现在,乌萨斯许多的感染者还是活在饥寒交迫之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就连一处容纳他们的地方都没有,把他们的价值都彻底排除在外。”
既听似是在和送葬人聊着天,亦是在和送葬人聊着心,缓缓的说着,尼古拉的目光朝向一个位置,在那里,有几名小孩正在玩闹,有的是感染者,有的也不是感染者,真正意义上没有轻蔑的观念,仅有属于孩子们的天然。
“有时,我都在想,在这个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脆弱呢?”
而在尼古拉频繁讲述的言语中,更饱含着一股感慨,感慨着这个世界的本质,又感慨着这个世界的‘大人’们和‘小孩’们所见的不同。
“仅仅就因身份,仅仅就因种族,仅仅就因感染,仅仅就因一些条条框框的死板的东西,就要彻底的把那个人给否定,否定之后又要给剥夺所有呢?”
使一旁聆听的送葬人的双眼,猝然瞪大起来。
“你说,为什么这个世界,就不知不觉变成这样呢?送葬人。”
因为正是听到尼古拉的感叹,送葬人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回味到一个人,一位他自小就拥有绝佳音乐天赋的远亲,没有忘记着一幕,即他的远亲辜负所有人的期待选择拿起兵器,甚至对着所有的亲人,还有他嗤之以鼻。
“为什么就不能…一同和睦的共存,和平的在这泰拉世界安然度过呢?”
一模一样的话,质疑着这个世界为什么到处都有歧视,质疑着他凭什么能心安理得的对同类下手。
“明明,我们都不知道,那所谓的‘神’创造我们的时候,为什么要让我们变得不一样。”
唯独声调不同,尼古拉的声音很轻柔,他远亲的声音很愤怒。
那一刻,他没有去问,为什么要去拥抱那不切实际描绘试图实现所有的幻觉,为什么要辜负所有人的期待去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或许,那时的他认为这个远亲只不过是年轻气盛而已,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当今,听闻尼古拉的叹息,送葬人的记忆一下被深深的给勾起,包括着那时的疑惑,还有丁点的迷茫。
一名皇帝,莫非就和他的远亲一样充满着幻想吗?那么的不符合现实,那么的不合常理。
从和尼古拉的行为上看,送葬人不认为尼古拉是这种人。
“哈哈哈,你就刚才当我是自言自语吧,说的一些奇怪的话,你无视就行~”
随之,敞怀的大笑几声,尼古拉笑语的腔调又重回风流的感觉,宛若着之前流露出的伤感是错觉一般,转瞬即逝。
“不,并不奇怪,少爷。”
接连迎来送葬人的回复。
“你的想法是高尚的,这世间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和观念,每一个想法和观念也因人与人的差异截然不同,去想,这从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面目淡然的讲道,听起来是在从公正公义的角度出发,但某种意义上是少见的在安慰着尼古拉,就算以前没有安慰过人一次。
一次都没有,不懂得怎么安慰,也不知要怎么安慰,饶是这算不算安慰,送葬人都不知道。
仅是,他想这样跟尼古拉对话而已。
仅此而已,不知为何觉得跟尼古拉对话很有趣。
别样的有趣,言行举止都有,他乐在其中。
“不过,少爷,这个想法注定会很难达成,倘若少爷对这个执念颇深,我建议放下为妥。”
继而,抱着莫名的心态,送葬人说出这一句话,表面是在对尼古拉建议,真正的用意是在对尼古拉询问,为什么明知这想法‘异想天开’还会去想,为什么还要对此耿耿于怀。
尼古拉听不听得出来,听得出来愿不愿意答,那是尼古拉的事。
他,仅仅就是单纯的顺便问一下,问一下这个原因。
他上次,没有向他的远亲来得及问的原因。
“这个,我觉得没必要放下吧。”
紧接着,脸上爽朗的笑意不变,尼古拉作答道。
“即使这个执念也许我这一生无法实现,但是,只要我问心无愧,我为什么要过度的纠结于此呢?”
含笑的对视着送葬人的瞳仁这般说道,单单一语就使送葬人的心颤动一下,没有料到尼古拉会做出这种发言,这种近乎纯粹的耿直,可没有半点虚伪的发言。
“我乌萨斯古人有云:形之正,不求影之直,而影自直。吾无过人者,但生平行为,无不可对人言耳。假若我这一生无愧于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去痛苦,我又为什么要去介意。”
这一瞬间,送葬人想通一些什么。
“就如你所说,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美满的想法,听起来很天真,很可爱,个别的还很蠢,可是,如果我们为那份美满想法做出努力,那我们这一生还有什么愧疚的地方?成功和失败,没有去做,又有谁能预测?谁能知道?”
终于想通为什么他的远亲会放弃成为一名音乐家拿起武器,明知着那是不可能达成的夙愿却也义无反顾的去做,正若尼古拉所言是为的自己的执念负责,成功也行,失败也罢,只要去做,那就俯仰无愧。
“换个角度来讲,我们这一生难道不都是这样吗?有的人背弃道德化为欲望的野兽,有的人坚持自我在努力的融入这个社会,无论是平凡或是伟大,后者一生都过得心安理得,又何须执着放下,执着丧气?”
同想通自己,破解那心里仅有的迷茫,被尼古拉给点透,给解惑。
“假若神无法眷顾每一个人,那也许,人,只有这样,才能眷顾自己的人生。”
他,无法理解着人与人的情感,从小时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他都被人当做怪胎,认为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机器人,这也是他被选上执行者的理由,不讲情感。
要说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他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无法理解感情,为什么会不懂感情,有咨询过大主教,大主教说这是神的旨意,是他天生下来就注定成为‘执行者’,淡化他的内心,赋予着他比谁都要理智的思维。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成为一名普通的拉特兰人,就和他的父母有一普通的价值观,就和他的远亲一样能追逐自己的梦想。
而听完尼古拉所有的言辞,送葬人把这想法彻底从心理放了下来,对啊,不懂情感就一定要懂情感吗?不懂人情世故就一定要去懂人情世故吗?他难道又做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无端的杀戮,还是无端的迫害?
是的,他什么错误的事情都没做,他在忠诚的履行着自己执行者的义务,为拉特兰负责,监督者拉特兰公民完成各类的法定义务。
没错,他,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