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音乐到达高潮部分,路明非也开始笔走龙蛇,笔尖沙沙地响,他不知道是不是灵视来了,反正手有些不听使唤,扭曲的线条正在纸上迅速成型。
在他前方的奇兰沉默一会儿,竟然哭了,黑白分明的眼球中满是沉重的悲哀,仿佛家里的亲人刚刚过世。
在奇兰的头顶是因为进入灵视产生的精神虚影,陆离的精神体飘荡过去,对上了空洞的眼神,在眼神中他看到了奇兰悲惨的童年——这正是他灵视的情况,外婆曾在屋后栽了一棵石榴树,这是家里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亲人,可惜石榴树未等开花结果的时候就死了。
陆离叹了一口气,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无论你的外表多么光鲜亮丽。
他扭头看向其余的方位,躁动不安的学生们短暂地平静下来后,开始在这间教室群魔乱舞——傻笑、痛苦、翩翩起舞者皆有,他们的上空不约而同的都是虚幻的精神体。
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还是平静的状态。
——路明非、零、罗纳德·唐、夏弥、阿卡杜拉·阿巴斯。
其中路明非、罗纳德·唐、夏弥是连虚幻的精神体都没有出现,这说明他们没有出现共鸣,连灵视状态都没有进入,但是他们却正在飞速的答题。
而零、阿卡杜拉·阿巴斯虽然进入了灵视,但他们没有像奇兰那样痛哭,反而很平静。
因为他们像诺诺那样,在小时候就经历过许多次的灵视,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对于零的灵视,陆离没有窥探的必要,他移动身体来到靠窗的位置,凝神,与阿卡杜拉·阿巴斯一起共鸣。
视线天旋地转,一座常年被硝烟与炮火声笼罩的边远小镇出现在陆离的视野内。
嘶喊声出现在小镇内某座建筑中,那是一群孩子正在逃跑,看样子都是流浪儿正在抢劫食物。
一个手拿菜刀佩戴厨师帽的肥胖中东人从那座建筑物冲了出来,他边跑边提裤子,看起来是刚刚上完厕所。而前方是一拥而散的流浪儿们,为首的几个孩子捧着一个大布袋,里面装着长长的全麦面包。
流浪儿的首领边跑边把食物发给其余的孩子,他们在奔跑的途中大口咀嚼,嘴巴张得老大,大口吞咽。好像这辈子不曾享用过此等美味。
后来随着一声声枪响,这些流浪儿陆续倒在血泊中,是追逐他们的厨师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破旧的手枪,瞄准他们的后心,扣动了扳机。
好几个奔跑的瘦削黑影跌倒,向前扑去,死前还紧紧抱住长长的面包,趁着生命最后的一刹那让自己做一个饱死鬼,哪怕面包上沾染了他们猩红的鲜血。
最终这场逃亡只有一个绿瞳的少年逃了出去,他是这群孩子当中衣衫比较整洁的,脸上也没有大片的黑雾与油污,眼神清澈剔透,就像误入凡尘的天使。
他就是少年时期的阿卡杜拉·阿巴斯。
到这里这片天地陷入了天旋地转,一场灵视已经结束,当陆离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衣的老人将阿巴斯收养。
他与七个孩子生活在一座修道院中,被富裕的院长收养。孩子们正在大肆吹嘘,有人说他趁着院长外出偷偷潜入过他的房间,看到了桌上摆着的相簿,最上面是一个白裙女人,那一定是院长的妻子!
被收养的孩子们互相争论,各说纷纭。
阿巴斯总是沉默寡言。
后来他的兄弟们又说院里其实不止我们八个孩子,他有一次看见过灰衣的小孩,只不过他并不轻易露面。
阿巴斯从来都没有见过灰衣的孩子,但他也不喜欢院长,他总觉得院长抚养他们这帮孩子是别有用心,并不像一个慈善家,这些兄弟们更值得信任。
后来他终于见到了灰衣孩子,在那个夜晚——他把院长告诉他关于金条的秘密泄露给其他兄弟,兄弟们起了歹念想要杀死院长夺走金条,他却因为懦弱而逃跑了。
可在逃跑的途中,他忽然意识到院长是爱自己的,于是原路折返。可惜已经晚了,他正好看到灰衣孩子、兄弟们以及叫来的帮手们杀掉总穿着黑衣的院长。
他在火光中数着那些凶手的数量,但是他惊奇的发现,除了那些成年人帮手以外,总共有九个孩子!
阿卡杜拉·阿巴斯颤颤巍巍地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加上从来都不出现的灰衣孩子,应该是八个才对!
终于在最后,他看到了那个本来不应该存在的孩子,就是他自己的脸!
阿巴斯惊疑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却发现他的身影是虚幻的。原来这是一场自我安慰,是他的良知逃出了孤儿院,但是被野心占据的身体并没有离开,他是这场可耻的谋杀当中的帮凶!
在阿卡杜拉·阿巴斯的记忆中,他是一个高傲且孤独的人,执意要找到七个兄弟复仇,但实际上这是他的精神受创后拼接的幻想——是他们八人联手灰衣孩子杀死了院长,他只是不能接受而已。
后来火光渐渐熄灭,孩子们与成年人全部消失,这座孤儿院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成年的阿巴斯痛苦地捂着额头,半跪在地面上哀嚎。黑雾从远方飘来,终止了陆离对阿巴斯灵视的窥探。
陆离眼睁睁看完了这场发生的灵视,缓缓打了一个寒颤。
这让他想到了那段远古历史——在白王死后,四大君主连同消失在历史当中的灰之王,与人类联手杀死了尊贵的黑王尼德霍格。
是巧合,还是某种必然?
第二百七十一章 除非陆老师死了
脚步声在图书馆的二楼由远及近。
“现在共鸣应该出现了吧?”心理部的富山雅史教员手提医疗箱急匆匆地赶来,“新生们的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看他们昨天在校园里闹得那么欢,就说明他们的血统经得住考验。”
曼施坦因教授至今仍对‘大破坏’印象深刻,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里面只有少数几个人保持着镇定。所有人都在作画,并没有发生舞弊。
“咦,陆离教授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是没睡好吗?”富山雅史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同。
此刻站在窗边的陆离微微摇头,清澈的瞳孔上空蒙上了淡淡的丝状阴影,来源于额前垂下的一簇长发。他的脸色有些白,眉头紧锁,好像正在思考某个难懂的问题。
“差不多,富山雅史教员你知道什么叫过度解读吗?”陆离抬起头问。
“听说是你们国家的母语考试中,出题人会让学生赏析作家的一段话,它看起来平平无奇,参考答案却能罗列出一些根本无法思考出来的观点。”富山雅史笑,“我说得对吗?”
“对。”陆离点头,不由得多看了这位心理部的同事一眼,心说语文考试当中的过度解读都传到日本去了?
“这种情况也会出现在日本的国语考试中。”似乎看懂了那道惊讶的目光,富山雅史教员笑着回答,“我也深受其害。”
陆离没有继续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只是点点头。
事实上他现在就像面对语文考试的一个学生,而阿卡杜拉·阿巴斯的灵视就是需要分析的‘名句’,一种是他想多了,另一种则是他的解读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