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振振有词的同时手上也没闲着,两盒棋子也被拆封,或白或黑的圆润棋子在柔和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位于外侧边缘的棋子还倒映着一方芝加哥的夜空。
“来不来?”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炸鸡先生已经把棋盘横在茶几上,将装满黑色棋子的方盒推了过去。
“既然你有这个闲情,那就下一局吧,也是我为数不多的体验。”汉高的目光停在黑色的棋子上,“什么规则?”
五子棋据汉高的了解,最初的规则就是‘禁手’,即限制黑棋(先行有优势)以某种方式获胜。例如33胜——不在棋盘边缘的黑棋组成两条‘活三’,一个直角的五枚棋子。
听说后面又衍生了许多规则,究其原因还是削弱黑棋削得不够,但汉高已经没有继续更新自己的知识库了。
“规则?五子棋还有什么规则?”炸鸡先生的眼睛瞪得老大,连纸袋上的孔洞都无法完全遮住他的眼球,俨然一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模样。
“不是只有横竖斜五枚棋子连成一条线,中间没有任何障碍就算赢吗?我看校园网的论坛上都是这么说的!我的室友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说着说着还把嘴唇部位的纸袋撕出一条口子,牛皮纸袋已经被吐沫星子打湿。
汉高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喉咙。
哪怕有了心理预期,北美混血种的领袖仍是摇头无奈,苍老的声音充满疲惫:“你不知道国际棋局的规则?还敢把黑子给我?先手必胜!”
终究是错付了,他原本以为炸鸡先生深谙此道,这种小众又冷门的游戏这个无聊的家伙不应该烂熟于心吗?不然他怎么敢有底气把黑棋让给自己。
“我……去!”炸鸡先生迟疑了好久,才从嗓子眼里飘出这两个字,不难想象那张被牛皮纸袋罩着的面孔是如何的怒不可遏。
“卡塞尔学院那帮臭棋篓子!”他破口大骂,吐沫星子险些崩到汉高胸袋中插着的方巾上。
“还玩不玩?”汉高懒洋洋地问。
“怎么不玩?比大脑我还没怕过谁!卡塞尔学院数学小王子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的!”炸鸡先生大声嚷嚷,“规则就按最初的规则来,先说好,你不能看棋谱啊!”
说完他掏出手机,在维基百科上搜索了五子棋最初的规则。最初的规则只有一条,不过以汉高许久没有更新的知识库来说,他也就懂这一条棋路。
“开始吧。”汉高说。
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对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钟爱spy的孙子陪年迈的祖父下棋。只不过这对祖孙看起来有些奇怪就是了,祖父有一只手始终捂住自己的裤子口袋,仿佛生怕揣着阿尔茨海默症诊断书掉下来。而孙子则魁梧得可怕,血管的纹路纤毫毕现,皮肤上不知沾了什么东西,泛着青铜一样的颜色。
【啪——】
清脆的敲击声率先拉开棋局的帷幕,汉高执黑先行,落子天元。
围棋与五子棋最中央的‘星’(棋盘中心点),都叫天元。不过在围棋中落子天元不是个明智的举动,但是在五子棋中,这是常见的一个点位。
“喔喔……好有气势!汉高你有没有听到落子时雷电在棋盘上炸开?”炸鸡先生一如既往地不靠谱,采用了场外语言攻势,鸡贼地在黑棋斜右上方落了一枚白子,也是常见的路数。
“室友给我科普过一部名叫《围棋少年》的动画片,那些高手下棋的时候背后都出现什么龙啊、虎啊的图案。你现在就有那个气势,以后我们合拍一部名叫《五子棋:少年与老人》怎么样?绝对能大卖!”垃圾话攻势还在继续。
汉高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在天元的左下方落子,用中指和食指捻着,轻轻推动,最后松手,一副处变不惊的世外高人模样。
“你的室友……路明非?他从复活节岛回来了?”
“我靠,除了我以外你还在卡塞尔学院安插了间谍?级别这么高?连路明非那小子去复活节岛的事情都知道?”炸鸡先生嘴角抽动,扯开的弧度不亚于咬到了土豆炖牛肉当中的大块生姜。
“该你了。”汉高一语双关,既是让他走棋,也是让他回答这个问题。
炸鸡先生嘟囔着嘴,把第二枚白棋落在天元黑子的正上方,与自己的第一枚棋子组成了一个【连活二】,也就是通俗用语的‘二连’。
“好吧,这不是什么秘密。陆老师他们今早就抵达了卡塞尔学院,带回来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汉高继续落子,将‘连活二’的左侧用黑棋堵住,头也不抬,看似正在审视这场棋局:“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炸鸡先生懒洋洋地说,随便地撒谎,“这件事在卡塞尔学院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最次也是执行部部长那个等级,诺玛那里都没有储存记录。”
此刻汉高的三枚黑棋呈现一个顶点朝右的三角形,底边的那条线中央空着,只有两枚棋子。
这是个四通八达的棋路,是【跳活二】(中间隔有一个空点的活二)和【活二】连在一起,有好几个点都可以组成【活三】。而炸鸡先生及时在天元黑棋的斜右下的位置补上一枚白棋,堵死了一方。
“连你也不知道么?”汉高捻着黑棋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思索棋局还是炸鸡先生的可信度,“我的人传来消息,卡塞尔学院出动了几架医疗专机,但是半路又折返了。谁受了伤?”
“狮心会会长楚子航。”炸鸡先生快速回答。
汉高仍然没有落子,有些吃惊,“竟然是楚子航么?我还以为是路明非或者那个A级新生夏弥,狮心会会长看上去比他们要可靠。”
“我说你那都是什么年代的老黄历了?”炸鸡先生叹息,“现在路明非可是学院内的风云人物,能力一点也不逊色楚子航和恺撒。我倒是也意外不是夏弥受伤,她那个大大咧咧的性格,看起来会是乱吃什么东西导致食物中毒。”
“但受伤的不是她。”汉高‘啪’的一声落子。
“没错,我也看不懂她。她就是一团迷雾,我劝你不要去招惹她。”炸鸡先生也连忙落子。
“我没有兴趣招惹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而已。”汉高双目眯起,炸鸡先生的棋势凌厉,转守为攻,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初学者,他在脑海中不断地思索棋局走势,准备找到破解的办法。
他一心二用,脑子没闲着嘴也没闲着,“说一说大地与山之王的消息吧,秘党接连杀掉了两位龙王,他们研究出了什么新的成果?”
“抱歉,什么都没有。”炸鸡先生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青铜计划让秘党得到了七宗罪,至于‘中庭计划’,秘党几乎是一无所获。耶梦加得与芬里厄的龙骨全被埋藏在尼伯龙根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秘党就没有人怀疑是陆离私吞了四具龙骨?”汉高皱眉。
“别说秘党,就连我都怀疑那座尼伯龙根里藏着四具龙骨。”炸鸡先生努嘴示意汉高落子,“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大树底下好乘凉,秘党总不可能勒令陆老师打开尼伯龙根,他们抱这条粗腿还来不及呢,可不会愚蠢到干伐木取火这件事。”
汉高迟疑许久后终于落子,这枚白棋位于天元黑子的左侧,相隔一个点,在阳线(棋盘上的直线)组成了【跳活二】,补全了一个顶点向左的三角形,从整体上看这是旋转的正方形,中央空着。
这个棋路被称为‘海阔天空’,四面八方都是落点,突破了白棋在右上方的围堵,看起来是要把棋盘的左下方变成主要战场。
“我记得秘党里有不少你嘴里所谓的蠢货,比如贝奥武夫,比如弗罗斯特。”汉高说,“一个商人,一个激进派,他们都对这件事无动于衷?”
“加图索家族的消息你比我熟,听说他们最近热衷古董、石油、基金、股票……什么挣钱干什么,但是对于学院这门投资最大的生意问也不问,仿佛忘在脑后了。”炸鸡先生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语气,“原因你心里应该有数。”
“至于龙血武者贝奥武夫……他虽然激进,不过他那个身体状态……反正校长还活蹦乱跳,秘党远没有轮到他来主事。就是他主事又能怎么样?我就不信一头苍老的狮子敢对不可名状的存在呲牙。”
炸鸡先生满嘴不屑,仿佛还在记恨龙血武者让他背上了‘警告’的处分。
“这群桀骜的雄狮是被陆离以高超的手腕驯服了。”汉高忽然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那你呢?你也被捆上了锁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