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无意识的回应着,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蓟叶所说出的话意味着什么,藤原千花的双眼仍在直直的盯着地上的那一片萤火虫的海洋。
画上的蓟叶正在单膝跪地着握住了画中藤原千花伸出的手,紧紧的注视着这种奇异的景象,蓟叶的话语停留在藤原千花的脑中便只剩下了区区四个字——不要眨眼。
她记住了。
啪。
一声极其微小的轻响,仅仅只有一声便消失了,如果不是用心的去听的话甚至转瞬间就会被淹没在这树林间的虫鸣里,察觉不到半点异样。
但变化确实是发生了。
“算一算时间的话,应该也差不多要到了呢”,于后方环抱住了这个粉色的人影,轻轻的将下颌抵在了藤原千花的头顶,蓟叶轻声说道。
疑惑,但是却又不需要他再做什么解释了,藤原千花已经明了了一切。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这个此刻正紧搂着自己的男人似乎拉动了什么开关,那些封闭着许许多多的萤火虫的小笼子的盖子被打开了,也许是仍未发现自己已经获得了宝贵的自由,从里面慢慢爬出的亮晶晶的,如同夜空中的星星一般的萤火虫们活动着,展示着生命的活力。
够了,已经足够了。
整幅画面仿佛被注入了最充沛的活力一般,运动了起来,连带着画上的两位主人公也似乎获得了生命,不再是一种平面的,被拘束的姿态,而是进化成了一种更为立体的模样。
萤火虫在飞舞。
树林间的星星也在飞舞。
砰!砰砰砰!
几乎是在蓟叶话音落下的仅仅几秒后的时间,越过这片山坡下的树影,那一颗颗流星带着尖锐的尾音上升着,上升着,于天空中的最高处炸开了一朵最为灿烂的花朵,如雷鸣般的声音亦传了过来。
蓦的,这一切都变了。
就好像用铁器用力的敲打了一下一块燃烧的正旺的炭火一般,飞溅起的便是那漫天的火星,无限的向着天空中冲刺着,那炽红而又闪着橘红色的光芒的火星便是如同流星群一般的景象。
但此刻被这惊雷声所惊醒的却不是这样的流星,而是那一颗颗莹绿色的星光,仿佛在深海的沙丁鱼群里穿入了一只鲨鱼一般,这莹绿色的星星四散着,飞舞着,燃烧着,甚至慌乱间穿过了两个人的耳畔,在两人的面前所燃起的是由生命所绽放出来的烟花。
并没有骗自己。
蓟叶并没有骗自己。
如果眨眼的话就绝对看不到了。
无意识的想要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藤原千花这才想起自己正被蓟叶从后面给牢牢的搂紧在怀中,连刚才抬手时所用的力气都没有被这个男人给察觉到一般。
并不知道脚下的山上正在发生些什么,远处那绚丽的烟火正一个接着一个的绽放着,震耳欲聋,但落到两人此刻所在的位置处时却又有些小了。
最初的烟花就好像一个信号一样,紧跟着它的后面,连带着整个东京的各地都开始了这场绝美的狂欢,连绵不绝。
仍旧维持着那种搂着藤原千花的姿势,蓟叶的视线虚无的盯着远处那些一团又一团绽开的烟火,却没有任何的焦点。
真到了现在的这种时刻,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心中竟然如水一般的平静,泛不起一丝波澜,也许连惊讶都不存在。
他的心已经飘离了这里,连带着的或许还有那自找回记忆时便筑起的高墙。
“我啊。。。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人罢了”,顺着记忆的丝线,蓟叶仿佛在自言自语着,他的声音虽然小,但已足够藤原千花听清,“甚至就连现在的所谓的成就也不过都是一些遗产的残渣罢了。”
“每一天都好像做梦一样的感觉,梦醒之后便会回到现实的世界里,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都并不存在,就好像一个午睡时惊醒的人一般,这很好,却又不好。”
“缺乏信任感,没有安全感,甚至还有着古怪的爱好与习惯,连平常维持同学之间的关系也更是演戏居多,如果有人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的话到了最后肯定也会忍受不了的吧。。。最开始我是这么想着的。。。”
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甚至连其中的意味也仅仅只有自己能够明白,但是没有关系,最起码就在此刻,藤原千花便是他最忠实的听众。
“恐怕你的心里现在想的也都是{不是这样的,矶姬明明是什么什么}这样的话吧?”,模仿着藤原千花的语气,蓟叶轻笑了一声,“但很可惜,我说的也都不是骗人的话呢,虽然听上去很坏的样子,但是那样的人确实就是我自己啊。。。我都知道的。。。”
“麻木,死板,不解风情,不懂得浪漫,甚至连你刚才所看到的这些景象我也都无法一个人去完成,呵,也许值得自夸的也只剩下这个主意确确实实是出自我自己的思考这一点了吧?”,蓟叶说着自嘲般的话,“虽然这样的主意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罢了。”
被蓟叶束缚了几天的萤火虫们终于再次获得了自由,唯一让蓟叶也感到美丽的刚才的那种如同飞舞的莹绿色的火焰流星一样的画面也早都消失了,就如同天上那已经绽放过的烟花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与之不同的是此刻的天上那仍旧在不断的绽放着新的五颜六色的美丽的花朵,但蓟叶知道它们早晚都是要结束的,就好像自己面前的这片草地一般。
除了零星的几个似乎还舍不得离去的萤火虫以外,还留在两人面前的便只剩下了空白的,已经失去了色彩的,仅仅留下残骸的‘画’。
耸动着,藤原千花小小的吸溜着鼻涕。
“很难啊,真的,超乎想象的难啊。。。”,并不是在谦虚,蓟叶此刻正发自真心的诉说着,每一次他回想到了为了面前的这仅仅只存在了几秒钟的画面所做的准备时便会产生情不自禁的感慨起来。
在那么炎热的天气下顶着大太阳每天与白银圭以及石上优三人满山乱跑的捕捉萤火虫、与管理这座山的神社人员交涉、一起编织这种小巧的笼子、每天还要为已经捉到的萤火虫们喂食一些蜜与露水以让它们保持活力,甚至还要设计并制作那种一拉绳子就可以弹开笼子的盖子的小机关,等等等等。
要准备的事情,要付出的汗水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玩浪漫这种事情对于我而言果然还是太困难了啊。。。”,再一次的重复着,蓟叶挪动着,转而彻底的低下头,以额头抵在藤原千花的头顶处,“。。。为什么偏偏会选中我呢?”
“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那种随便扔一块石头出去就会砸中许许多多的相同的特质的普通人,无趣,平淡,就和路边的一滩死水一般,即使拼尽全力想要为你带来一场最浪漫的告白,但是在绞尽脑汁后却也只能够想到这种程度的主意罢了。。。对于一些人来说恐怕随随便便就能够做到这种场面吧?”
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蓟叶的声音就好像在往一个最幽邃的深谷里滑落一般,在这烟火的爆炸声中越来越小,但藤原千花仍旧可以听清,甚至此刻的蓟叶远比刚才还要接近她的耳朵。
蓟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他只是不想让藤原千花产生一种上当受骗一样的感觉,那种许久许久之后的事情,那种两个人已经度过了几年,十几年后的事情。
他想要将自己的一切好的,不好的,最真实的,从未被他人察觉到过的事情向她袒露出来,以一颗最为干净,最为纯净的心去面向她。
矶姬蓟叶,那个最为真实的他。
很幼稚,但这也确实是他现在的想法。
无法继续忍耐下去,藤原千花活动着,想要挣脱蓟叶此刻的怀抱并转过身面对他,但在下一刻便被这个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的男人以一种更大的力气给摁了回去。
“不要回头。”
在藤原千花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大之时,蓟叶抬高了声音请求着,同时也成功的让怀中的人的动作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