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与秋说道：“我最讨厌的人是自己，人不就这样吗？”

话音落下，窗前一片安静，窗外的雨声越发清晰。

这句话听着好像很没有道理，但仔细思索下来，却又再是合理不过，哪怕深究下去其实很无趣。

之所以无趣，是因为其中带着说教的意味。

这个世界上相信没有人喜欢被说教。

不知道为什么，深红却毫无道理地觉得顾与秋没这个意思。

也许是她觉得自己这位仇敌，是一位不爱讲道理，以及听别人讲道理的人。

可惜的是，顾与秋说完这句话后，再也没有谈下去的兴致，挥了挥手，示意让她直接离开，不要逗留。

深红静静地看了她会，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走了。

等待深红离去后，白猫跳到了顾与秋身侧，很是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臂，喵了一声，表示自己很好奇。

你这么突然就来说大道理了？

而且这道理也不见得正确，毕竟我就挺喜欢自己的。

“你又不是人。”

顾与秋看了白猫一眼，轻声说道：“不需要思考这些问题，这些都是人类的哲学家才会想的事情，而且当中也有不同的意见。”

白猫忍不住又喵了一声，意思是你不要转移话题，到底为什么忽然感慨？

顾与秋正眼望向窗外，看着再次明亮的天光，想起现在之时下午，离黄昏与黑夜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她安静了会儿，忽然说道：“我被……扇了一个耳光。”

白猫抬起头望向她，妖异的竖瞳里满是茫然，心想你在说啥呢？

这个世界上哪还有人敢扇你一个耳光？

这样想着，它下意识望顾与秋侧脸斜了一眼，心想你这脸也没有红啊，到底在胡扯些什么呢！

猜谜吗？

“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顾与秋耐心说道：“我降临在林牧诗身上的时候，被苏颜扇了一巴掌。”

白猫终于明白了过来，长大了嘴巴，就像是哑了一样，好会儿没能喵出声来。

顾与秋没有在意它的惊讶，平静说道：“在那个耳光之后，她对我说了一些话，应该是真心的。”

白猫不知道该喵什么了，心想你难道是被那个耳光打成哲学家了吗？

它很确定，这些话是过去的顾与秋绝不会说的——哪怕内心深处有过思考。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觉得我过于自恋。”

顾与秋说道：“关于这点我无法否认，尽管我认为那更多是自信，只是当我尝试换位思考以后，发现了一个事实。”

白猫好奇地喵了一声。

顾与秋莞尔一笑，自嘲说道：“如果我见到了另一个自己，那我必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杀死。”

白猫无言可喵。

顾与秋说道：“连我本人都这么讨厌自己，那旁人的感受可想而知，无论苏颜，还是林牧诗。”

白猫心想你又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感受？还有深红不算是人吗？

“那么话题就回到了最初，深红与我谈论的那一个，当你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太久，留下太多的痕迹后，时光的伟力会让你背负的东西变多，继而成为了无法卸去的责任。”

顾与秋不是那种孤言寡语的人，但平日里的话也不怎么多，这时候却忽然自责，甚至不惜自责……

明显都是那个耳光的缘故。

哪怕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着就像在讲述课本上的东西，又像是旁人的故事。

但事实上，这对于她而言反而不正常。

白猫疑惑地喵了一声，问出最为关键的那个问题。

“所以你为什么要去想这么多呢？”

“因为……”

顾与秋微微低头，与白猫对视，神情诚恳说道：“我现在十分需要你，因此必须要对你说清楚。”

白猫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妙的感觉，眼神极为无辜地喵了一声，悄然往后退去，表示自己只是一只猫，根本不懂你们这些人类的东西。

顾与秋还是不理它，指尖落在它的后颈肉上，轻轻捏住，说道：“她说……我还欠她一个耳光。”

白猫明白了她的意思，整个身体顿时失去了力量，双眼无神，一片空荡荡，只剩下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现在不好打得过她，到时候只能指望你了。”

顾与秋看着白猫，认真说道：“这没问题吧？”

白猫幽怨地看着她，心想我最多就是长得像狗，但你才是真的狗！（注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