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到了啊。”

顾与秋静静看着她，温和说道：“之前你答应我的条件，兑现的时间就是今夜。”

这些天来的日子一直平静着，前天高架桥上那张战斗，对于沈暮蝉而言，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以至于她过着如此惬意的生活，都快要忘了自己答应的那三个条件中的第一个。

——在某个必要的时候，替顾与秋吸引特事局的注意力。

她回忆起了这个事实，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抬头望向顾与秋，沉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顾与秋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开这种玩笑？”

明明身处室内，地暖不断，沈暮蝉却忽然觉得有些冷。

不是来自于肉体的感觉，而是源自于内心最深处的颤栗。

“我错了。”

沈暮蝉自嘲说道：“我之前居然以为你洗心革面，不那么冷血无情，真是有够天真可笑的，像足了林牧诗。”

换做过去，她根本不可能提起林牧诗三个字，并以此自嘲。

这时的不一样，是因为她难得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顾与秋的要求看似寻常，放在今夜却极不寻常，因为特事局必然不清楚教宗将要到来的事实。

理由很简单，陆修不如她和松糖，又如何能够感知到夜色下的真实？

当她出现，将特事局的注意力带走以后，教宗将会沿着前日那一战的线索，轻易找到林牧诗。

——哪怕教宗必然能够察觉到其中的安排意味，知晓这是阳谋，选择依旧不会改变，终究还是赴约。

这与他是五阶第一人有关，但更重要的是林牧诗身上的痕迹，是真的。

然后，因为她的忽然出现被吸引注意力的特事局众人，在得知教宗的出现后，只能无奈地放弃对她的包围。

“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考虑到我怎么脱身？”沈暮蝉看着她的眼睛，感慨问道。

顾与秋淡然说道：“不用。”

沈暮蝉安静了会儿，问道：“那林牧诗呢，你有没有考虑过？”

顾与秋神情淡漠说道：“我自有安排。”

沈暮蝉心想自己大概是一辈子都学不来这种冷血无情了吧？

那些与她无关的人，她当然可以做到漠视，只当做是一个简单的数字……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顾与秋看着她说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大概是没有……”

沈暮蝉顿了顿，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最后问道：“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吗？”

所谓意义。

即是你为何要为教宗排除麻烦，让他轻易见到林牧诗，找到你留下的痕迹？

顾与秋对此只说了一句话。

“新楚特事局地下那件圣物是失空斩。”

……

……

那座教堂。

敞开的大门未曾关上，无数梦境如星辰般闪烁着，带来不真实的感觉。

身穿白袍的教宗，仍然坐在刻画着神明的巨大花窗前，微微低头，没有朝身后看上一眼，保持着安静。

那些由梦境散发出的光，被深蓝色的玻璃窗过滤后，只剩下了纯粹的蓝，唯有神明的瞳孔并不如此，而是如实倒映着梦境的复杂。

教宗缓缓抬头，望向神明，那双幽深如无垠星海般的瞳孔，仿佛要从中找出某些东西。

很快，他收回了目光，停止了这种不敬的行为。

然后他低声说着听不清的话，似乎是在向神明解释自己的不敬，但看久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自我询问。

这种诡异的画面没有持续太久。

教宗再次来到神像前，拿起了那本古老的书籍，然后转过身面向同样古老的大门。

与上一次不同，他看着门扉处闪烁的画面，开始了前行。

随着他的缓步前行，教堂渐渐虚幻，穹顶与墙壁都在消失。

唯有那面深蓝色的玻璃依旧。

当他去到大门前，就连玻璃都不见了，只剩下从中脱壳而出的神明。

神明站在无数星辰中，面孔就此被点亮，那些闪烁不断的光芒，就像是不断变化的脸色，不知是象征着愤怒，还是暴虐，抑或是别的什么。

梦境大海的光线越发闪耀，流露着极其狂暴的气息，代表着将有很多人在今夜要遇到一场噩梦。

白袍的教宗一眼都没有去看，仿佛自己只要见不到这些，那这些都将是虚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