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流转的柔和光线将赤裸的躯壳沐浴,隐约能见到胸腔偶有起伏。
呼吸间涌入肺部的液体未带来窒息和冰冷,只给予着让人怀念的温暖与舒适。
苏青安的意识混沌而迷离,他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沉睡,唯有本能勉强理解着躯壳的惨烈状况,不断斧正着纳米机器人做出最优解的方案加速修复的速度。
这具满是伤疤的躯壳正在不断地剥落着表面的肌肤,流露出之下的血肉与筋膜,可即便是这些也在液体中逐渐粉碎湮灭。
看似不断接近死亡的局面中,血肉却同时接连不断的编织出全新的网络代替着曾经的身体组织。
少年的整个身体正在进行着全身器官的替换,这般运作的理由在于崩坏裂变弹后续残余的放射物和辐射已然不能归结于崩坏能有关的现象。
它们和崩坏能泾渭分明,不再纠缠在一起,这使得【圣痕】的概念性能力无法继续维持作用,从而导致了血肉骨骼和脏器都在缓缓枯萎软化甚至产生畸形。
前文明的医疗科技和苏青安恐怖的身体本能自行根据着现在的事态,自然而然的选择了这个不会余留下任何隐患,但耗费资源最大,时间最长,即使是沉眠的精神都会受到干扰的庞大方案。
少年的意识沉沦进无尽的漆黑与灰暗,只有面板上缓缓挪动的数据证明着他正在无时不刻的接近复苏。
【灵魂本质:4.14(78.31)】
……
……
直到最后,女人也没吐露出第三律者的姓名。
她将店里第一眼望见的花束买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了存放着女孩尸骸的长棺之外。
而在Himeko眉眼低垂间,那清冷的蓝色却是在黯然无光的昏暗视野里显出恰如其分的观感。
或许,没选错花。她想。
埋在一个谁也找不到,但又不那么孤单的地方吗?
在这样的世界里,这实在是天大的难题。
所以,等你醒来自己去找好了。
而在那之前……
这就是了。
……
……
符华望着视察窗里的光景。
男人躺在病床上,鬓角泛白,枯黄的面色显得病态。
他侧过脸望向窗外,神情习惯性的肃穆间夹杂着少许忧虑。
而最让女孩觉得刺目的,却是那如枝桠般蔓延在手臂上如活物蠕动的紫色纹路。
崩坏感染。
或许在这样的灾厄里,符修然的存活已然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即便是崩坏感染,于现阶段的局势和发展而言也已经是屡见不鲜到各处医院都人满为患的状况。
能活下来……即便仅是多活一会儿,对比起那些直接湮灭成黑灰的人们来说也已经十分幸运了。
但就算是这样,父亲存活的喜悦也仅在须臾间掠过了一丝的庆幸。
在符华马上意识到对方要忍耐着注定死亡的绝望,躯壳不断被崩坏能蚕食的苦痛,挣扎着苟活下去后,她便只能感受到窒息般的悲哀。
应该去怎么描述这种心情呢?
在得住父亲有可能死亡后,符华的大脑只有一片无法着色的虚无空白。
浑噩且迷惘,只能拽住苏青安作为余下的内心支柱,勉强自己去思考所谓的未来,如今的安全,世界的变化。
这或许是不健康的心理状态吧,但无疑很好用。
只要那个人在,自己就可以暂时不去思考这么多问题也没有关系。
就算认为将一切的责任和问题交付给少年承担是一件很不负责任的行径,但符华却还是不自觉的为此而感到安心。
但现在苏青安不在了,女孩心灵上唯一能遮风挡雨的伞就这样化为灰烬,让她不得不去自己面对沉痛的现实。
而如今的状态下,明白了符修然没有死,但却注定在自己面前以极快的速度走向死亡的现在,符华感受到了再确凿不过的实感与悲哀的源头。
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不可能简单的就建立起不为所动的意志。
符华敲了敲玻璃门,泪水就这样不争气的溢出眼眶,她竭力按捺住所有涌动如潮的情绪,对着望向自己的男人展颜流露出了微笑:
“爸,好久不见。”
符修然凝望着她俏生生的模样,他瞳孔微震的同时下意识的开始观察自己的女儿是否完好无损,有没有遭遇到什么伤害。
得出女儿安然无恙的结论后,男人才露出了笑容。
即便相信有苏青安在旁边的符华不容易出事,也早已经明白灾厄会发生,但唯独真正见到符华之际,他面容上的愁绪才真正消失不见。
符修然的喉咙动了动,却是一时之间感到有万千句话语噎在其中,不知该言说些什么,他看着女孩面容上不断划下的泪珠,只觉得有些心疼。
男人笨拙的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