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自己是希儿o芙乐艾的死之律者,与原本的希儿o芙乐艾之间已然不存在明确的界限。
可观测灵魂的能力却在无时不刻的提醒着自己所谓的真相。
而假设原先的苏青安还能利用对方灵魂内那份源自希儿的气息进行着自我欺骗,那如今却是完全做不到了。
属于希儿o芙乐艾的灵魂随着时间的度过已经彻底消逝,如今的他仅能望见彻底陌生的灵魂进驻在这具躯壳,她拥有着自己妹妹的人格与一切,就这样自然地继续融入平淡的生活,好似任何都未发生。
但无法忽略。
甚至似乎因为这个事实过于沉重,他偶尔会感到精神恍惚,在那几微秒的思维停滞间漆黑的意识海内会出现光怪陆离的画面。
——蝴蝶垂落飘零,散成幽蓝色的万千光辉,朦胧的视野中,似乎有熟悉的身姿对着自己流露出了温软的笑容,又缓缓远离。
彻底清醒之后,鼻腔间涌入了那让人怀念的淡淡气息。
空荡的怀中仿佛残余着些许温暖,好像在彰显着自身精神上的问题已然愈发深重。
可哪怕类似的精神问题其实早就有所预兆,但苏青安却依然会忍不住想,或许这是那孩子的灵魂在自己的身上遗留下了些许的残影。
无法观测自身灵魂的少年不能得到确切的真相,但他能从温暖和那份看不真切的微笑间找寻到对方给予的答案。
【只要哥哥能得到幸福,我也会觉得幸福的,所以……这样就好。】
无法分清是幻觉还是真有人在耳畔处喃喃低语,可能是希儿仅存的灵魂碎片寄宿在了自己的意识,或许是自身为了方便自我逃避所塑造出的幻觉,也说不定是名为苏青安的人格已经开始逐渐崩坏。
他的自我开始磨损至逐渐难以分清眼前的世界的真实与虚假,宛如一枚接近支离破碎的玻璃珠,勉力借着内部碎片交错的摩擦力维系着原本的形状。
真正希儿的灵魂消散,对于他的打击很大。
如果问世间什么样的死亡最为彻底,那对于能理解灵魂存在的苏青安来说,就莫过于此。
少年没能见到女孩真正死亡的画面。
灵魂湮灭的短暂与速度,一如在以每秒十千米落下的流星,仅能望见逝去的光华,而难以进行任何追溯。
可那些灵魂碎片的脱落与消逝却正如流星的光华缓缓黯淡,即便少年早就知晓真正的死亡早就落下,可仿佛再经历一次失去的苦痛依旧鲜明无比,令他无法继续麻痹自我。
而即便如此,苏青安仍然无法选择揭开真相。
这样的做法除却能让如今的这个希儿崩溃,让不知晓一切的符华难过外就毫无意义。
但情感却依旧让少年无法释怀,他近日的精神变得愈发迟钝,无论是在猎杀帝王级崩坏兽的任务间,还是与人交流的某处空隙,都会偶尔产生刹那的空白和浓烈的自我厌恶。
死亡的权重与活着的意义这两者之间的天平,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下逐渐彻底往另一边倾斜。
肩负在身上的责任和那些仅有零星半点却一直维系的美好,是唯一存活的理由。
苏青安想过,可能与她的约定已经没必要遵守了。
死亡是世界大半事物的保质期,亦是足够为一切画上句点的休止符。
但少年明白,唯独约定不该被此约束。
死亡是美好的借口,是优秀的理由,但即便如此,苏青安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为此他仅能勉力支撑起疲倦的灵魂,直面着未来注定到来的千军万马。
自我的耐受力有着固定的极限,可在真正的极限临近之前,少年不会选择坦言内心的任何包袱。
越是温柔的人,就越是容易伤害自己。
就一如死之律者所想的那样,除却迎来精神的崩溃与肉体的死亡,否则苏青安永久无法停止对自我的折磨。
可在不知为何,最近的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回忆起那个男人的遗言。
【我知道的啊,所谓的男人总是这样。】
【喜欢沉默地将很多东西全部肩负在身上,认为只要这样就好,只要还撑得住就没有关系,不和别人说,不用和别人分担也可以。】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后来有一天我的妻子笑着对我说其实不用这么辛苦也没关系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不用刻意去这样做也可以,原来有时候只需要几句话就能解脱宛如囚笼的内心。】
【你很坚强,小苏。】
【但是……就算轻松一点也没关系。】
就算,轻松一点也没关系吗?
那日的符修然恐怕很难想象如今的苏青安所面对的绝望与沉重,可他的遗言却依旧成为了可以去握住一些事物的理由,成为了能去渴望救赎的借口。
至少比起以往的自己,如今的他并不是没有产生过依赖符华的念想。
只是真相实在难以宣之于口,现在的苏青安很难想到依赖对方的方式,但这份心态的微妙转变依旧能成为令光芒照射进来的罅隙……
……
……
Himeko的到来散播了希望,却也给予了死之律者最深刻的绝望。
她提出了沼泽人与本体就是一人的论点,可又带来了苏青安早就知晓真相的现实。
自己是赝品的事实确凿无疑,零星的希望与被放大的期待,就此沉沦进漆黑的深渊。
可女孩或许某种意义上就是真正的希儿,因为她们连病态的程度和对自我价值的薄弱观念都别无分别。
这导致了比起自身所遭遇的一切,死之律者反而更在乎苏青安知晓这些后内心的感受。
但死之律者与希儿o芙乐艾在前者知晓了自己身份后,又确凿的分割出了两条不一样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