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以一命换一命,这样的代价亦是如此。
根本的理由在于,炎之律者的强大是建立在灵魂与律者核心乃至权能本身极为密切的前提,这份密切性与以往的律者都截然不同,而崩坏的意志就在这两者间混淆其中,并杂一色。
筹码与代价的多寡,仅影响灵魂火焰的质量与强度,其精度依旧是由苏青安本人所操控。
但涉及几乎类同于灵魂纠缠的局面,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想要完成这种级别的精度手术,只能用异想天开来形容。
所以在少年感知到Himeko状况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一次的战斗不存在任何侥幸的余地。
符华的举措无法抵御内心的难过与随之诞生的空洞,但却仍然给予了苏青安一份能让他继续坚持下去的救赎。
而直至如今,苏青安都能通过两人与羽渡尘共同的灵魂链接感知到少女的那份心意。
纯粹无暇且温暖。
青涩稚嫩而又认真。
那份笃定而如宝石般美好的情感是足够将人从地狱拖拽而出的良药,一如当初将剑心的裂纹至此抑制的力量,于自身而言,具备着不可思议的意义。
少女凝望着炎之律者倒下的姿态,神情惆怅而复杂。
她艳丽的红发好似枯萎的花瓣,转瞬间蹉跎成灰,仅是一个恍惚,那具尸骸便在倒下的须臾分崩离析,溃散于天地。
符华的目光随着晃动,那些细碎的尘埃在叹息间飘向远方,归于崩坏能现象导致产生的浓重乌云,最终再也不分彼此……
随着纷乱记忆而涌动在胸腔间的情感似乎也由此变得逐渐寡淡,那像是结开了绳结的心锁,从此脱落了原先的桎梏,万般情感都得以抒发,最终得到了宽慰与释怀。
她也不清楚这些逐渐变得模糊的记忆与快速消退的情感从何而来,但却会此不自觉的感到欣悦与愉快。
那像是完成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符华不由将这份奇异又难以解释的心绪联系到,刚与苏青安碰面的那段时间。
彼时万般奇异又真实的情绪如雪花般铺天盖地,纷纷扰扰,将原先按部就班的生活轨迹打乱成了另一番模样。
而这一次的感触也是借由着小苏师傅身上的小羽毛所得来,这让她不由觉得,兴许两人之间存在着自己都不清楚的因缘。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自己在还未见到对方的时候,就会为那次悄无声息的擦肩而过感到惊慌失措,甚至在之后对此进行一系列的跟踪。
秘密是影响情感的最大利器。
可如果谜团的主人是苏青安,那对符华来说,答案究竟是什么似乎也变得不再重要。
相比较这些,小姑娘更在乎另一件事情。
她有些拘束的用手指绞着大腿侧面的红绳,这身衣服的露出度和设计隐约在自己的接受范围之外,身体曲线被彻底勾勒出的细节和肌肤若隐若现的凉意,在各种意义上给予的感官也都很是微妙。
胸前、背脊以及大腿的裸露更是由于配饰的衬托和线条的勾勒,变得有些勾人。
苏青安望着她这副有些不自在的模样,下意识的将以往从心印中所见到的那个赤鸢仙人与之对比。
虽然举止青涩的小姑娘少了些仙气与自然的意味,但也正应如此反而有种新奇的有趣和反差的可爱。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由于缺乏了那个时期赤鸢仙人的气质,这套服饰本身的涩气无法被以往天人合一般的自然与超凡脱俗的氛围所中和,也就更突兀出了服饰要素的存在感。
若不是Himeko的死亡压抑心头,他恐怕还会诞生出拍照留念的想法。
只是现在,少年望着天上尸骸连接着尸骸弥漫大气表侧的浓重乌云,在不计可数的崩坏能涡流交织的须臾间,那个能证明她曾经存在过的一丝残骸都归于大海般庞大的天穹中,从此不再相逢。
他想,可能无论再来几次,自己都无法习惯。
无法习惯却仅能接受现实的人,注定会永久的为此感到悲哀。
可还能感到难过本身也很好,至少这证明着自己还没有彻底坏掉,沦为无心的木偶。
符华望着少年微微怔然间,神情黯然的模样,羽渡尘似乎在此时将对方的心思与情绪清晰的传递而来,她想了想,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同样的天穹,轻声说道:
“对于Himeko队长来说,在成为第七律者之后,这样的结局就是最好的下场。”
“毁灭了悉尼的第七律者,哪怕恢复了自我的意识也不会被人类所接纳。”
“而以队长的性格来说,恐怕也不会原谅犯下如此罪行的自己,比起死亡,以那种形式活下去,对她来说可能才是更为折磨的结局。”
“因为她就是那样坚强的人啊,坚强到会独自背负起本不属于自身的罪孽,坚强到无论彼时会被如何对待都会毫不反抗,坚强到不得不在最痛苦的漩涡里挣扎、游弋,直至迎来终末。”
苏青安望着她随风飘扬的雪发,轻声问道:
“华觉得,死亡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他不待对方回答,笑了笑说:
“我有时候也是这样想的,甚至说不定现在也是这样。”
“但或许还是活着比较好,只要存活于世,就有着见证着其余可能的一天。”
符华抿了抿唇瓣,道:
“对于队长来说,假设能够以自身的意志选择结局,她会毫不犹豫的以律者的姿态帮助着文明,以自我的意志对抗崩坏,祈求能在这个过程中进行赎罪吧。”
“但那也是最为美好且不可能的结局,队长是很理智的人,对于已经失控过一次的自己,若是不能确认以后不会再度失控,恐怕宁愿在拥有自身理智的时候选择自刎也并不奇怪。”
“逐火之蛾的战士有着将沦为死士的队友进行斩立决的规矩。”
“而队长曾经对自己沦为死士的队友实行过不下双手之数的讨伐,对于她自身来说,那想必是一件分外痛苦的事情,可为了不让其余的袍泽背负更多,她认为独自承担即可。”
“这样的Himeko队长不会允许着不可控的自己继续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