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现在你还能住进苏青安的心湖里吗?”
苏暮汐望着熊猫啃一半竹子就扔掉,继续拿起新鲜竹子吃两口,并不断重复这个操作的行为,若有所思。
它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是国宝了对吧。
但旋即,她望着被饲养员提溜回去的熊猫幼崽,感知到了世界的参差。
苏暮汐听着符华的问题,她颔首表示仍然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
可在她试着想要通过灵魂链接直接进入对方的心湖,证明这个做法依旧能够照旧无碍之际,却遇到了某种柔软的阻碍。
小女孩的睫毛眨了眨,有些迷惘。
这是自有意识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虽然以前那道心湖是我家,意识海任我游,物质界随便玩耍的小羽毛已经度过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初期,但对于前两者她还是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小苏……单方面把灵魂链接给短时间屏蔽掉了,唯独这个理由才能说明这个状况的发生。
苏暮汐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苏青安。
哪怕是如今的符华,甚至是以后的符华都不会比她更了解他。
所以她几乎是刹那间便猜到了自己会被屏蔽的理由,所谓的灵魂链接和进入心湖乃至意识海,是再亲密至极的关系都无法比拟的产物。
以往的少年可以对仅存在高度灵性的小羽毛分担那份自我的苦与忧,但在它成为拥有自我,名为苏暮汐的个体之后,他却不愿再度施加给自己多余的负担。
苏暮汐抿了抿唇瓣,想到。
小苏是笨蛋。
184.找到传教士的方法。
冰岛,托宁湖。
附近的区域被机械士兵拉出了黄色的警戒带,湖面上漂浮的尸骸都在打捞船的清扫下无影无踪,但那些曾经喜欢栖息于此,嬉戏玩耍的水鸟却不再如约而至的出现在这片原先如宝石通透的湖面。
如今的托宁湖一眼望去空空荡荡,显得寂寥。
自从出现了这次事件之后,附近残存的居民也大多选择了远离。
政府明白传教士大概率已经并不在托宁湖的附近,甚至早就离开了冰岛,可这些对于一无所知的居民来说却不具备任何慰藉,莫名掀起的崩坏能涡流与未知原因浮于湖面的大片尸骸走足够引起深邃的恐惧。
哪怕知晓了这里已经恢复了安全的状态,可内心的阴霾却会由于这份曾经与死亡相邻的环境如重重浓雾般难以驱逐。
选择离开,自然是大部分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少年沉默的驻足于此,自抵达崩坏免疫的素养之后,羽渡尘于自身的作用便仅剩下了作为【圣痕】的延伸与外置的崩坏能储备库。
至于其余,常态与使用羽渡尘的模式已然并无分别。
苏青安从澳洲来到冰岛耗费的时间很是短暂,短暂到还不能让内心如熔岩浓重炙热的火焰冷却半分。
Mei发来的信息某种程度上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他从未思考过崩坏意识挑选律者素体的过程间会刻意使出这般卑鄙的手段。
只要被崩坏挑中,那就必然会成为律者这一前提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现实。
至今无人能在被转化为律者的途中打断这一进程,被选中者所能抵达的最好结局也不过是将律者的力量归于己身,不听从崩坏的指令,获得自由。
而这看似即得到了力量也保持了自我的结果,却依旧要承载着随时被强制链接夺走一切的风险。
想要在最初便拒绝成为崩坏的使徒,排斥与权能进行任何意义上的链接,进而成功阻碍律者化,是他所知人类史的漫长岁月中都不曾存在过一次的案例。
但Himeko本该有可能做到这一点,至少最不济也能存在反抗的余地,不彻底沦为崩坏的爪牙。
可传教士没能给予她反抗的希望,针对其一人的天罗地网在悄无声息间展开,等待自己恍然发觉之际,一切……却早已尘埃落定。
少年回忆起从普罗米修斯那里调出的那份数据,里面有着Himeko被干扰至未曾发出的消息。
他想到。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遗憾,叫做……你本能做到。
但凡在Himeko为这场噩梦所煎熬的时日里,苏青安有去找过对方,具备着观测灵魂能力的他就必然不会使其沦落至这样的结局。
苏青安本能做到挽回Himeko的性命,但现实却是在那漫长近一月的时间里,他除却麻木的使用黑渊白花配合实验,和凯文一起进行练习如何辅助作战之外,便仅是沉沦在那片灰暗的花圃间望着过去的夕阳西下,无法自拔。
即使是对符华,在那一阵子他也会不自觉的忽略很多以往不会忽略的事物。
少年用着缅怀着过去与发呆的手段麻醉着本该崩溃的自我,却又由此无法紧握身边残留的温暖。
没有人会怪他。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他做到的已经够多。
但最能责备你的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我。
被温柔字眼贯彻的少年没办法原谅那个对此熟视无睹,仅能一味的自我逃避的自己。
或许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你无比憎恶着那个不够坚韧、不够强大、不够全知的自己,为着那份弱小与怯懦感到悔恨和悲哀,却依旧对此无能为力。
有些努力和改变于逆着潮流的大势毫无意义,而即便明知如此,都不愿意放弃的人。
哪怕到最后都得不到丝毫的垂怜与幸运,都不会后悔这份挣扎本身的过程间所体会到的绝望与悲苦。
苏青安从不悔恨于选择挣扎至今,他只是悔恨于自己本能做到更好,守住更多的珍视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