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所谓的慰藉都终将迎来残忍的湮灭,悲哀与苦痛纠缠为不息的螺旋,引发如渊似海的绝望。
在之后的日常生活里,希儿能很明显的发觉孩子们的数量在以奇怪的比例快速变少。
小女孩其实没有刻意细数过总体的数量,可在孤儿院里认识的朋友愈发寥寥的现实却将这一现实裸露而出,让胸腔内的不安与孤独愈发深刻。
以往孩子变少,大人的回应是她们被交接到了另一个研究所。
如今的现象也被用同样的理由进行回应。
而这次是不一样的。
那些“被交接到另一个研究所的孩子们”,在消失之前都去参加了实验,随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薇薇安是那样,其他的朋友也是这样。
她隐约明白那个实验可能很危险,可却没办法阻止大人们的决定。
女孩尝试过偷走研究员的工作牌逃走,去外面找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把大家走救出来,可她位于随时都有着智能监控的区域,这些小动作很快就会被发现。
至始至终,希儿都没走出那道玻璃墙外的世界。
她还是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是不是和虚拟景象里的一样。
实验会结束的,她只能怀揣着这句毫无依据的妄念维系着一线希望。
但直到孤儿院里认识的朋友们都不见了,希儿望着那些孩子陌生的面孔,才恍惚明白了答案。
——这个实验不会结束。
最后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每月定期三次的活动被取消了。
“51号,明天晚上,你要去参加实验。”
这句话打破了一尘不变,愈发死寂的生活,宣告了终结与结局。
小女孩的神情微怔,却不觉得有多害怕或难过,她默默地吃完那人递来的、从来没有吃过的、满是工业香精的蛋糕,眉眼一如既往的低垂,乖顺而空洞。
研究员沉默地将兜里的糖果递给希儿,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是那样虚伪又卑劣的温柔。
希儿接过糖果,她轻抚过整洁如新的糖纸,指尖颤栗落于被蹭掉些许墨水的字迹,霎时间好似有雷霆自整道躯壳穿息而过,胸腔内累积至麻木的情绪此刻如海涛般汹涌,冲垮了空洞与悲哀,有史以来第一次点燃出旺盛至极的怒火。
可她还是那样安静又孤独,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将一枚一枚的糖果塞入唇瓣,将一张又一张的糖纸认真展开。
女孩沉默地将糖果嚼碎咽下,她沉默地将糖纸上残留的字迹拼凑出一句短短的话语,唇瓣微翘。
【希儿和薇薇安是永远的好朋友。】
希儿宁静的抬首望向怔然的女人,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用力拽住那人的衣襟,将那从来就遥不可及的面容拉至身前。
女孩望着那双怔然且夹杂着些许无措的双眸,抿着唇瓣,竭力将哭腔咽回喉咙,迷惘的问道:
“为什么要给我糖呢?”
“一开始就不要给,不就好了吗?”
一语双关的话语迎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有些问题,总是无人能答。
……
……
少年的心情沉重而悲哀,剧场所给予的画面让他好似逾越了遥远的时空,与那个时候的希儿o芙乐艾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为什么要给我糖呢?
这句曾经被自己记住的话语,在彼时却拥有着更为深刻的意义。
他的意识昏沉且迷惘,本能的反抗都在这份情绪的汹涌下瓦解于无。
有人在低语:
【第二幕,Prospero。】
……
……
实验如期而至,途中却骤然到来了将自我解脱的意外。
量子之海的世界很冷很冷,那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漂泊,亦如天穹之上悬挂着的星星点点,看似相近的距离却意味着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它们永久不会与之相交,自己也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就这样死去算了。
每当产生渴求死亡的念想,那些温热的脸庞,那些枯寂的骸骨,都化作蚀心的仇恨与怒火涌上心头,告诉名为希儿o芙乐艾的存在不能就这样止步于此。
于是她沉默的飘荡在无穷无尽的海之罅隙,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止息的衰亡。
希儿想,若现在自己被崩坏指定为律者,肯定会走向将所见所闻都毁灭殆尽的道路。
但这般于原先世界线的道路,却止于那人不曾言表,但落于举手投足间的温柔。
少年在逆光间笼罩在阴影里的面容看不真切,却打破了宛如隐形人般飘荡于沧海市良久的寂寥与轮回。
最初的希儿o芙乐艾很无措,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任谁都将褪去天真,不再会去轻易的相信他人的好意与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