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仙人,他说的那个条约是什么呀?”
仙人轻声回应:
“那是一百多年的事情了。”
小玄一脸茫然:
“哎?那这个坏人怎么一副刚发生没几年的样子,真奇怪。”
她答:
“他入魔已深,记忆紊乱,自然当会如此。”
檀渊之盟的签订大约是1005年的事,她下山行走神州偶也有所听闻,而如今却已经是1110年。
在姜修生的言论里,通过羽渡尘提取正确且明晰的记忆后,唯有那辽国的奇兵部队杀死了宋国后方武将们的家属一事,不仅确凿无疑,还当属近期。
至于其他,对于凡人的寿命而言,已经是一道距离百年有余的历史了。
老人彻底入魔后,所有有关辽国的事件都如大杂烩般在意识搅拌,只按照记忆曾出现的事件,不分先后的像是麻花般拼凑而出,并以此为主导,将之视为才发生不久。
先前的姜修生看似有理有据,可实则已然药石无医,并彻底堕入了邪道之属。
所谓入魔便是如此,凡人的意志力完全无法干涉崩坏能侵蚀躯壳与大脑后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性格偏激、记忆错乱、寿命无多、三观崩解,这些负面作用足够彻底摧毁一个原先意志坚定且极为善良的君子。
而在赤鸢仙人的角度来看,当一人趋于不可逆转的入魔之际,那已然与死亡无异。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符华所斩去的那个姜修生,不过是真正的那个老人残存世间的痕迹所扭曲而出的产物。
——当你的记忆和自我都为魔所控,所留世间的那个你,也不过是一具遗骸罢了。
所以赤鸢才能度过最初的门槛,长久数千年来都毫无心理障碍的维系着入魔必诛,这个看似如天道般漠然无情的原则。
至于这究竟是不是正确的答案?
于少女而言,真正的答案并不重要,能以此为由,留存些许的人性,便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小玄在仙人的四周活泼地晃来晃去,轻飘飘的卷轴呼啦呼啦的随着夜风拂动,她眨了眨蔚蓝的眼眸,幼嫩的脸蛋上满是期待,说道:
“那庆州的事情解决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山啦?”
“或者先去这个时代繁华的地方看看也好呀,放松心情,劳逸结合,才是斩妖除魔和生活之间的合理分配嘛。”
“你看你之前都快成木头人啦,最近虽然好了些,但继续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回去呢。”
符华看着小家伙絮絮叨叨又分外活泼的模样,唇边染上了些许笑意,似乎从接受了那份诡异且不知真假的记忆后,被磨损至几乎接近于无的情感似是再度点燃了一息星火,她轻声道:
“我们先不回拂云观。”
“我用羽渡尘抽离了他的记忆,近期辽国确实派遣了一支队伍杀死了宋国内部的一些武将所有的亲属与子嗣。”
“此人彼时急火攻心,已然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此后又入魔太深自是没有仔细探寻背后的因果。”
仙人分析道:
“除却姜修生一人仗着武艺不俗之外,其余的幸存者分外寥寥。”
“如果这仅是一支外部的奇兵,理应做不到这样精准的事情。”
“而再加之唯独那座京城内别无生者。”
“我猜测当是有内应潜藏于此,与那支军队互通信息才能做得这般彻底。”
小玄眨了眨眼,说道:
“所以仙人的意思是辽国这么大,与其漫无边际的乱找,不如直接拽住有形的线索,直接去京城用羽渡尘检索看看是吗?”
仙人望着位于汴京的方向,感知着内心奇妙的预感与羽渡尘微微的颤栗,却是心下明白,自己前往那处地域的真正理由便是出自这般诡异的直觉。
不知为何,自从接受完那道记忆之后,她总是觉得有人在耳畔低语,告诫着自己相比起所谓的斩妖除魔、守护神州,赶快抵达那一处京城才更加重要。
哪怕这一个星期内并未有崭新的记忆再度出现,可诡异的紧迫感与烦躁依旧于古井无波的心境内化作缓缓荡开的波澜,持续跌宕不息。
先前之所以造就出那番让整座庆州都为之覆盖的天象,至少有五成的理由要放在这份莫名的紊乱心境之上。
但即便如此,长达数千年养成的习惯与化为枷锁的责任却依旧将之束缚。
所以符华不得不到了如今有着其它关于除魔的理由与之相加,方能选择安心前往那处京城。
而如今,距离苏青安入青楼已然有了一个星期。
在末代花魁李师师正在和小苏逐步搞好关系的时候,将斩妖除魔之举贯彻到底的赤鸢仙人终于距离自己的命定之人稍微近了一些……
此刻,对此尚且一无所知的她并未将此番缘由直接陈述,仅是淡淡道:
“嗯,只要得知了关键人物是谁,一一甄别,将与入魔之事的始作俑者斩了,此间事便算了解。”
“届时,我们便回太虚山。”
小玄瘪了瘪唇瓣,有些失落道:
“哎?到时候不在京城多待一会儿吗?”
少女怔了怔,却是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唇瓣微掀,轻声道:
“关于这个,到时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