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自由和消息渠道都被人所死死把控,每天能见的人,能踏足的地方,乃至从早到晚的行程,都限度在一张网络之外,将他人所不想让自己知晓的事情提前筛走。
既然自己现在才会知道,只能说明对方认为自己之前没有知晓的必要。
至于现在为什么要告知,反过来思考就能得到答案。
李蕴笑着道:
“但除此之外,你可知外界都传遍了,说是你忧虑边境防线,欲要召集爱国的有能之士。”
少女的瞳孔微缩,指尖翻弄的金钗微颤。
此前自己被圣上相中的事情在当天之后便传遍京城,与如今的事件不仅有着相似之处,还明显有着勾连。
她几乎马上理解,为何这次的舆论会发酵的如此之快。
有人先是向天下宣告自己披上了皇帝的虎皮,又以自己的名号召集爱国之士。
假设当今/圣上真有意愿召集修得了炁决的能人异士,直接挂出皇榜,或者以其余的方式光明正大的传遍天下即可,又岂会做这等迂回之事?
这背后必定是来自那些权臣的手笔,而这般作为的理由,细究下去怕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而被迫与此事沾染的自己,下场究竟会如何实在扑朔迷离。
可另一方面,一介妓子都能看穿看透的局面,却能堂而皇之的在整座京城乃至天下闹出这般事态。
所谓的皇帝此刻则可能依旧在声色犬马,对此一无所知。
这个国家……
到底还能留存多久的时间呢?
李师师深知谋反篡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此次的武文会至多不过是一场前局的落子与试探。
哪怕圣上真当无比英明,发现了这荒唐之事,以此抽丝剥茧到了最后,除却将明面上的有关者全部杀光,株连九族之外,也毫无意义。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姥姥,假借那位的名头,是会株连九族的大罪。”
这次的事件与其说是要准备谋反,不如说是在借机试探皇帝是否真当那般无能。
而镇安坊是否会被牵连进去,自己乃至那些参加武文会的游侠儿是否会出事,只能期望于对方是真当对此长久的一无所知,或者知晓了也无法看透之下的真实。
否则,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虽然那位圣上一直以来的表现,大概率让人认为不会有何大碍,但这等风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吊人心弦的事情。
李蕴继续维系着那份笑容,轻声道:
“你觉得,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
“师师,认命吧。”
“我们都是任人玩弄的棋子,但你至少还有讨好那位圣上,借此换得几分筹码与安心的余地,不已经很好了吗?”
她嗤笑道:
“还是说,其实你更想死在十三年前的大雪里?”
“做我们这个行当的,出淤泥而不染也不过是为了待价而沽,高冷清贵风骨傲气也不过是为了拉高身价,若想要把脸一抹就成了良人,不如去做梦比较实际。”
“你已经找到了最好的买家,只要诚然接受,以那位的性子,莫说发觉不了,便知道了也不会拿你如何。”
“你很聪明,应该能明白吧?”
李师师沉默不语,她知晓对方的意思。
若是赵佶能看破,那必然也能明白自己乃至镇安坊不过是被动向前的棋子罢了。
假设李师师被其归类为对方宠爱的女人,也就自当不会成为发泄怒火的对象。
而这番话明面上是诚恳的劝解与安慰,实质上却是再鲜明不过的威胁与逼迫。
任谁都知道,这种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的假设有多么虚妄。
但凡中间有谁谗言几分,被肆意打杀了也毫不奇怪。
说白了,少女与赵佶之间并无任何情感基础,后者不过贪恋容颜与这份能与自己交流的才气。
这种程度的关系能有多坚固?
怕是比纸还薄。
李姥姥的话无非是在暗示如果好好服从武文会的安排,后续无论发生什么,凭借这层关系,自己都大概率会安然无恙。
可若是要闹幺蛾子,凭借着那与圣上的几分牵扯也没有多大意义,只会迎来凄惨的结局。
她轻声问道:
“武文会,是什么个章程。”
李蕴的神情欢喜,她将对方抚养长大自然是知晓其性格究竟有多么死倔。
若要是对其余的花魁,威逼利诱随意对待,任其也只能乖乖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