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应该有吗?”
有人在问,这道声音的落下似湖泊泛起了澹澹的光弧,点亮了暗沉的海岸线。
苏青安将那枚魂钢球体递给眨巴着眼睛的小玄,怀抱着那把只比自己小一些的古老剑器,那双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对方腕上的红绳,透出纯然的好奇。
这是符华首次在对方清醒且与自己相识的阶段与之见面。
她走进几步,将之罩入油纸伞的范围,不顾衣衫触地,在对方面前半蹲而下,伸出手掌捧住对方软嫩的脸蛋,轻轻磨蹭着鬓角与面部的轮廓,掀起唇瓣,轻声道: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买。”
少年感知着对方指腹的柔软与温度,低垂着眉眼,轻声说道:
“这是羽渡尘,买不到。”
苏青安想了想,将沉浮于意识海内睡大觉的小羽毛被拽了出来让其开始打工,复刻出了近似的一道红绳穿落至手腕之上,晃晃悠悠。
由于两者之间存在灵魂链接,所以让它在外面睡大觉也是一样。
故此,他毫无愧疚的问道:
“这样?”
少女侧了侧首,轻声道:
“再加一把铜锁。”
于是晃晃悠悠的红绳多了份重量,铜锁倒映在叫人沁入心脾的青色眼瞳之间,似吹皱一池春水的微风,让她的唇瓣掀起浅淡的弧度,微笑道:
“嗯,很乖。”
“现在见到我不会觉得饿吗?”
苏青安诚实的回答:
“一点点,但是不影响。”
“自我的修复越是接近完整,本能便越是无法对之产生影响。”
“蚩尤和它的眷属积累了百分之五的进度,虽然不多,可也很好了。”
符华问道:
“若是积累至圆满,会发生什么,有危险吗?”
苏青安想了想,说道:
“应该说,直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没有危险的时候。”
“你进入过羽化态对吧,还能记得具体的状态吗?”
仙人回忆起彼时的画面与感触,不由意味难言,她道:
“嗯,虽然太虚剑心过滤了大半的异样,可真正直达意识之后,我便明白这并非是人类所能触及的境界。”
“迈入羽化态的几个呼吸便能理解这个事实,几十秒就能清晰感知到过去正在被剥离至与以往不同的维度,自我与认知会逐步如炉火里被烧开的冰块,归于名为天地的大江大河,不再复返。”
“后来我试过用羽渡尘将大部分记忆全部剥离成心印,进入羽化态,却发觉哪怕记忆不会产生多少流逝,人格与思维却会开始褪色。”
苏青安陈述道:
“对我来说,假设没有另一种力量的束缚将末那识封印至死,便会自动迈入羽化态,进入不间断也无法打破的流逝循环,最终成为另一个不知名的存在。”
“末那识处于残破的状态,但它依旧无时不刻在进行着自我修复,这是源自层次的升华,哪怕我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它也会本能地将自己回溯至最为完美的阶段。”
“而吞吃妖魔的行为对我来说并非仅是用来满足本能的食欲,以理性的角度上来看,这就像是封锁在囚笼里的野兽日复一日的变得强大,观测着监狱情况的狱卒自然会想方设法将囚笼的质量打造的更为坚固。”
“所以圆满,并非是一件坏事。”
“那大概彻底等同于野兽永久会与囚笼处于平衡的阶段,比如今的不稳定要安全上很多。”
“而假设真当到了那般地步,按照常人的理解方式,大概就是以两种截然不同的分支抵达人类所定义的【神明】。”
仙人微微蹙眉,她轻声道:
“那我以后陪你去斩妖除魔,这个时代的崩坏才刚刚萌芽,大部分的崩坏兽身体组织都以动物为基础进行感染与扭曲而成,纯粹的硅基生命也由于文明的远古,使得形成环境循环的速率大大减缓,千百年也未必会腐蚀干净。”
“我依稀记得还有些地方由于一些缘由没被处理,从而还埋葬着大量的妖魔尸骸。”
“我回山后会将埋葬的心印抽出有关于此的记忆,到时候我们再下山。”
少女怀抱住男孩孱弱而单薄的身躯,任由青墨色的油纸伞跌落在地。
她感受着对方尚且在怀中的温度与质感,心情复杂难言。
九幽之地是曾经让苏青安葬身的地方,之所以让对方第一站就到此,也是存有了让之亲自手刃仇敌,了结因果的念想。
而再度与对方来到此地,属于数千年后的记忆却再度随着故地重逢而纷至沓来。
符华的一生分明都在与人不断诀别,却还是会为他的离开而那样失魂落魄。
所以她很畏惧对方会由此变得不再是自己,正是由于切身体验过羽化态的恐怖,有资格道出一句感同身受。
所以才更能明白永恒跌落至不受控的羽化态,究竟代表着多么纯粹的死亡。
假设世间真当存在着魂灵,兴许用第八律者的权能,去穷尽研究崩坏与世界机制的方法,依旧尚且有可能抵达将死亡的结果扭转改变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