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认真说道:
“赤鸢姐姐,太虚山内最近误入了一位逃兵,他在外面还有家人,说是尘缘未断,与这般仙境无缘,请求着想要离开呢。”
少女闻言,思量了一下,便欲作答。
她和苏青安决定今天启程,捎带上一人走出太虚山并不费事。
可苏青安则瞥了眼在座的几人,末那识自行反应,他心下有所了解,便提早一步,轻声道:
“以后总归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我直接把迷阵的解除炁决教给你们,此后类似的事件,你们下山时顺带着让之一起下去就好。”
少年语罢,安静地提笔醮墨于白纸上写下一字。
整道纸张在无形的风流之间挥发干净了多余的墨迹,便自行漂浮至李师师的身前,江溶月看着那规规矩矩的字迹,却是从中感应到了繁复的炁决运行轨迹,明白昨天温泉里假扮M的报酬已经成功拿到。
李师师拿过纸张,瞅了半天才感应出类似的波动,当下眉眼弯弯,笑着说道:
“谢谢苏苏,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苏青安望着少女娇俏的脸蛋,看着她此刻怀间依旧抱着的古老剑器,藏于宽袖间的指尖微垂,似是颤了颤,还是并未伸出……
末那识并不能给予所有。
少年已然赋予了前路能得以步行的基石,那便静待开花结果的一日即可。
未来会怎么样呢?
这终究是永久都难以得出答案的难题。
他说:
“师师姐,我和华要走了。”
方才还喜笑颜开的少女神情怔然,她小心翼翼的问,却又忍不住加快了语速:
“去哪里?危险吗?什么时候……还回来吗?”
苏青安努力用对方能理解的话语,解释道:
“回来的,只是要去一个并不危险,但很麻烦的地方,那里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流速大抵并不一样。”
“所以我也不知道,去了以后多久才能回来。”
“可能几天,可能几个月,可能要几年。”
李师师拽着裙摆,怀中的铜剑像是随着她的心情低落后同步一般愈发晦涩,她抚平复杂的神情,良久,笑着说道:
“那可要快一点哦,我可不想下次见面的时候,我都不像是姐姐了。”
在这个平均寿命四十左右的时代,以年为单位的分别总是像是最后一面。
相见时难,别亦难。
苏青安“嗯”了一声,一时无言。
他其实很想问,如果自己找到能永生的方法,对方会愿意接受吗?
少年倏地在这时发觉了自己软弱的地方。
李师师真的对自己很重要吗?
或者说……真的重要到值得费心费力,甚至主动追求永生的方法吗?
情感无法用时间彻底决定,也无法被用价值进行衡量。
可两者相识不到半年的现实却依旧决定了某种事物的厚度不足够堆积如山,便是失去也仅能引发一阵短暂的苦楚。
但即便如此,苏青安仍然不愿意思虑真正的分别,也许他骨子里还是最初的那个自己,那个渴求着亲情陪伴,不希望有半分珍贵之物自手中流逝的自己。
那就像是巨龙会竭尽全力的守护着巢穴里的每一分财宝。
无论那是曾经拆去魔王脊骨的圣剑,还是一枚泛着铜锈的纪念币,都是如此。
苏青安想着,抬眼望向两人,笑着说出了道别的话语:
“溶月,师师姐。”
“我和华会回来的。”
“而在回来之前,请你们去过自己的人生吧。”
45.这次,别再松开手。
江溶月沉默不语,方才还在桌案之前的两人在完成了道别后,便宛若逝去的幻影,仅余留下桌案上还残存着温度的书卷、一道泛起褶皱的墨池、以及……那两道座位附近洒落的粲然光弧。
这一切所交织出难以遗忘的气味,又堆砌成记忆阁楼里鲜明的过去。
苍玄之书坐在桌案旁,唇边还沾染着还未擦去的糕点,她不复以往叽叽喳喳的模样,一向满是笑容的脸蛋归于沉静。
在清晨的时候,小玄便知晓两人决定要离开的现实。
这是一场兴许无比短暂,却也有可能无比漫长的旅行。
她想其实自己从未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和赤鸢分离过多久的时间。
有过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