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则不太一样,她问出炁决的过程简直流畅到行云流水。
而如果赤鸢仙人不走,以江溶月的性子这个计划的展开只是多出了能真正落实执行的钥匙和希望,至于什么时候能建立起最初的班底,某种意义上遥遥无期。
毕竟要刻意瞒着赤鸢仙人本身就是一件在心理意义上极为困难的事情。
李师师和江溶月身上都有着一枚未曾被摘走的羽渡尘。
哪怕深知大约这枚羽渡尘不是监视器,而是一种作为关键时刻能够守护自己的宝贵馈赠,可依旧无法遮蔽这份自己的作为随时会展露而出的现实。
所以即使仙人对太虚山的村民并无交流,更不会有用羽渡尘检索其意识的打算,相遇的频率根据小玄前辈所言更是十年有一次便很难得。
可在脑袋上随时悬着一枚达摩利斯之剑的情况下,两人大约都只能像是乖宝宝一样,进行着地下党般极为隐秘的宣传。
但现在不同。
在赤鸢仙人离开太虚山后的第二次夕阳落下之际,两枚与本体有所链接的羽毛便于意识海内归于了沉沉的黯淡,似乎陷入了睡眠。
这代表了守护了神州数千年的仙人真当前往了极为遥远的地带,便连这般跨越万里无虞,以意识链接自我的神秘物件都难以起到作用。
在担忧加重的同时,借助着村民打造势力的想法则彻底失去了枷锁和禁锢。
而苍玄之书则对此有所疑虑和担忧,她在两人展开行动后陷入了微妙的纠结。
一方面,她认为赤鸢并不会喜欢这种建立势力的方式。
可江溶月的招募方法和她这个人一样纯粹而直接,她并未宣传这是赤鸢仙人的意志与愿景,甚至没提自己师傅有建立势力打算的想法。
这个女孩只是在所有村民的见证下,缓缓阐释了仙人无尽寿命之间所承担的孤独与寂寥,并诚恳的表达自己想为这样的师尊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去为一直以来孤身一人的她开辟出能延续至万世后仍然能存在的事物。
这样是否能缓解那位存在的半分孤寂与周身的冷清呢?
她说:
【不知道。】
【但是不是因为知晓前方是未知,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仙人的庇护,对她所承担的一切至此熟视无睹呢?】
她说:
【我内心的答案是做不到。】
【所以在自身的寿命抵达尽头之前,在血肉骨骼还留存着半分意志之前,在这份纯粹的初心还未遭遇玷污之前,我都会贯彻着这份无关乎仙人自身意志的独断。】
【而如果有人怀揣着一样的念想,你必须先清楚前方是未知的道路,是一条不存在荣华富贵也不存在万人敬仰,仅充满着狂想和幼稚理念的道路。】
【自古王朝颠覆不过几百载,可仙人的寿命无尽,与之永久相依的势力蓝图是那样虚幻且不可靠,甚至可以说因为史无前例,所以可以断言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零。】
【你无法获得仙人的感谢,没办法获得世人的赞美,以后也许还会有人辱骂你是疯子,白痴,邪教徒,简直愚蠢到不可理喻。】
【最后,你会失去现在安然而和平的生活,踏入未知的漩涡,共赴刀山与火海。】
【可能会尸骨无存,可能就算为这个而死也不会有任何意义,可能到了最后的最后,生命的尽头也无法窥见这个梦想是否燃烧到了那个时代,传递到了那个未来。】
【所以,清楚明白我所说的一切,还愿意用一生来做一场大梦的人。】
【今后,共勉。】
苍玄之书至今难以忘怀那般盛烈的光景。
女孩于云端与崖海之间的低语分明初步式微,却宛若火光在夜色间熊熊盛大。
在这般情况下,且不提那些心性淳朴且对赤鸢仙人有先天好感的村民,便连自己都为彼时对方的身姿感到怔然无比,她的情绪自然而然的被勾至巅峰,类似于大脑**的亢奋在之前复杂的情绪作为铺垫下简直势不可挡。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极为精彩的演讲。
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本该最具备效率的直接道德绑架,就这样诚实且坦然,毫无谎言的成功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让道路的原点至此树立。
苍玄之书都顿时由于情绪和这些要素失去了阻碍的立场。
而且,她认为这是赤鸢本人出现对村民招募都未必能抵达效果。
道理很简单。
那些流传万世的宗教都不存在真正的神明,这足够说明一个优秀信仰的**只需要一位无比虔诚的信徒。
此刻的江溶月便是太虚门最初的信徒,她一如最初的星火在云海与银河环绕的夜色下,至此燎原。
而小玄也失去了阻碍以这种形式建立山门的最初时机。
在此后的阻碍已然失去意义。
哪怕赤鸢仙人亲临,除却霸道的使用羽渡尘清理记忆外,也对此别无他法。
可若符华是这般性子,江溶月最初也没必要避讳对方进行自己的计划了。
所以在这点星火落下之后,道路便已经朝着未来无可阻挡的铺开。
苍玄之书的心情很复杂,她认为如果这个计划成功,或者只是成功几百年也好,大抵对赤鸢来说也能成为某种意义上的长久陪伴,可这样的陪伴对于那人而言是意料之外的事物,能否接受且先不提,情感是否会在这种情况下得以更加迷失又是另一个问题。
但到了最后,小玄还是并未对此进行阻碍。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李师师和江溶月想要帮助赤鸢的内心都是毫无虚伪的真物,她们努力以正确的形式,希望能以被那人不抗拒的方法抵达最好的结果。
这份温柔与坚持,若能一直维系下去的话,想来一定能获得美好的回报。
而这直到最后都不会被扭曲的前提,对于见过世事沧桑的苍玄之书来说,本身就是一个从未见证过实现的奇迹。
她能相信江溶月和李师师在寿尽之前都不会违背自己最初的念想,可在那之后呢?
以人短暂几十载的寿命,去度量以千年为基础的未来,是一件过于可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