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起来大概有点怪。
除却这一点之外,少年在第一眼瞥到那人纤细柔软的腰肢之际,第一反应其实是上手后微韧间带着弹软的触感,以及织物之下的雪白和那枚可爱的肚饥……
多少有一点不像是之前的自己了。
不对劲,理论上他应该进入了贤者时间,为什么思想还这般活跃?
少女冬灰色的长发束起成一道马尾搭在背脊,清冷的眉眼与精致的脸蛋在光晕间像是被彩墨描绘着的宣纸,愈发动人美好,她将手中的香茗放在了桌案上,轻声说道:
“等会儿那些被褥,是你来洗,还是我洗。”
苏青安扶在茶杯上的手顿时一僵,这种对于崩坏能操控精度极高的两人来说,完全没有讨论的必要,几乎是一分钟便能搞定的事情,如今提出来大概率是想看自己流露出有趣的表情。
事实上,她确实很成功。
哪怕少年的神情毫无变化,仅有着一些小动作能叫人发觉对方心中的不平静,可将之收入眼底的符华已经觉得足够有趣,她抿了抿唇瓣,笑着道:
“不逗你了,感觉身体有什么其余的变化吗?”
苏青安暗自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并不理亏,但不知道为何就有种某方面气势被压倒的错觉,使得被任由拿捏掌控,不过这个问题并不重要,能及时躲避这个话题就行,当下便回答说道:
“没有更深刻的变化,至少我感应不出来。”
少年瞥了眼自己比此前长大了一些的手掌,不知为何之上原本褪尽的伤疤再度显现了出来——这是在九幽之下手持朗基努斯之枪所灼出的创口被愈合后的印记——似乎在随着记忆的恢复,曾经铭刻在灵魂上的经历正在一点一点以这种形式复现而出。
另一方面,胸腔、手臂、脚踝处宛若荆棘蔓延的纹路则依稀以浅色的形式勾勒出曾经的模样,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在过些时日便会恢复重启在上个纪元之际时的状态。
而更为关键的是,除却这些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存在的疤痕之外,一道道宛若荆棘交错缠绕而过,夹杂着漆黑火纹的虚幻印记自整个躯干的蔓延环绕,恍若象征着那一日将末那识剥落燃烧,自荆棘与黄金交织的锁链纠缠中死于王座的一幕。
哪怕仅是近似于刺青或圣痕般的纹路,在望见这般景致的瞬间,他都能在刹那间共感般回响起曾经面临的苦楚,那份灵魂寸寸剥落,记忆与情感一步一步削成空白的滋味,此生不愿再品尝过第二次了。
如果可以,苏青安甚至不愿意回忆起彼时的半分感触。
而一方面,全身都被这种时而浮现时而隐去的诡异印记缠绕着也蛮困扰。
他继续道:
“以前受伤后留下的疤痕都逐步显现了,再看几天会不会有变化吧。”
符华蹙眉问道:
“如果说你的身体顿时长大可以用吃了那些妖魔来解释,那这些疤痕呢?”
苏青安想了想,道:
“你应该记得我在九幽之下的尸骸是残缺的状态,整只手臂被姬……敌人斩开碎去了,胸腔处也有着无法缝补的巨大空洞。”
“但在重启后,那些残缺和伤势都被修复完好,只是多了对应的疤痕,我猜测这是神明自己的理念吧,就像是收集勋章一般的态度。”
“而这次能活下来,也是因为重启,而区别于以往,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意义山感到我都应该没留下一点余灰,虽然不知道神明如何做到的,但这具身躯是祂所铸就的凡胎,会按照祂的兴趣进行铭刻这些属于我的过往,也并不奇怪。”
“至于身体长大和疤痕的因果关系,大约就是越接近死亡时期的身体年龄,就越是会恢复相衬的状态。”
“这一点等到我身体年龄到二十后,这些伤疤是否会全部复现出来,就知道了。”
仙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神明吗?
虽然如果没有这个未知维度的存在,自己不会遇到苏青安也无法弥补遇到之后所产生的遗憾,可她依旧不喜对方的身后有着未知的存在把握着他的一切。
既然能给予生,那自然也能给予死。
而这般虚无缥缈又无法握实的不安,很难用任何手段去除。
说到底,比起她一直所抗争的崩坏,所谓的神明大约要更加难以对付。
前者随着抗争的过程中逐步能够理解,后者就像是虚幻的海市蜃楼难以触及更无法权衡。
可此时此刻,比起这个不知多远才需要面对,甚至永久也不需要面对的神秘存在。
今天苏青安身体变化所表现出来的细节,则变相佐证了自己此前不愿深思的问题。
少女抿了抿唇,望着那人的眉眼,轻声问道:
“如果不能填满那段基因的积累度,你的寿命依旧会受到这具身躯的限制,对吗?”
苏青安感受着这具身躯一如凡人的新陈代谢与灵魂殿堂内的一束残破白花,笑着说道:
“是啊。”
“所以,我们成婚吧。”
70.婚礼前序。
我们成婚吧。
少女咀嚼着这句话骤然在胸腔间迸发出的热浪与恍若甜到牙的糖味,却是像被满天的花海与云熹簇拥,那份心间的阴郁与不安也为之溃散殆尽,倏地掀起唇瓣,笑了出来。
她想可能是自己太贪心了,也可能是自己太小看对方的一直以来走到如今所经历所磨砺出的成熟了。
但若回忆过往,便能发觉后时代时期的苏青安就已经做好了哪怕时日无多都要坦白心意的决意与勇气,只是彼时的自己没能给予对方多余的机会将之说出。
而在那一刻的仙人便很清楚对方想说出来的话会是关于什么……
她想便是彼时的自己也不会拒绝。
时光流逝,转至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