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少年给予了应允的答复:
“不介意,我可以去见她。”
他转而回答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至于时间限制,某种意义上我现在是被拆成两半的容器,而内部的自我像是破碎的沙漏,本质上之所以会产生困倦,就是一种自我的保护机制,让里面的东西漏的更慢一些。”
苏青安利用残破不堪的末那识算出了准确的时间,淡淡道:
“大概三个月吧。”
“三个月内我还能正常的存在,朝后推进的每一天都是自我溃散的倒计时。”
雷电芽衣估摸着这个数字,只觉得很难定义是否算是充分,她问:
“你能感应到你自己身躯的联系吗?”
苏青安的眼皮下垂,显出几分困倦,却是强行恢复过往思维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他道:
“可以,我现在也能模糊的感知到身体到底在哪个方位。”
语罢。
少年面上的困倦褪尽,一双眸子则是恢复原先的懵懂与纯然,他不再言语,只是望着那片不知有何好看的朦胧白雾,有些出神。
雷电芽衣见状止住了继续问询的心思,大抵明白对方是在为了见梅比乌斯节约了能走正常交流的时间,故此放任自己进入了这样的状态。
她瞥了眼如今的小苏,露出老母亲般的叹息,当下蹲下来拽了拽他的衣袖,问道:
“小苏,能陪我进屋里看电视吗?”
苏青安犹豫了一会儿,盯着少女的面庞,然后颔首,就这样顺从的被对方牵起手,走至外面。
少女让他坐在沙发上,顺便打开了正对面的虚拟投影,开始播放遗留在这里的资料库中的影视作品,她发觉对方并未对此有所反感后,才松了口气。
其实在发觉苏青安醒来后,雷电芽衣的第一反应是去做早饭,可随后她便反应过来作为灵魂态的对方,以及一直处于诡异状态的自己并不需要进食,便至此作罢。
她悄悄瞥了几眼认真看动画片的小苏。
睫毛好长啊,这孩子。
爱莉希雅那家伙,真没对他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虽然并不习惯照顾小孩子,但苏青安这种又可爱漂亮又乖顺寡言的类型显然就不需要去刻意习惯。
她瞥了眼虚拟屏幕里正在播放的画面,想了想,还是拿出了那枚梅比乌斯给予的耳环。
这件事情还是早些解决比较好。
于是,在【无限】的刻印与部分记忆体本身的指引下,几乎在几分钟后,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人就变成了四个。
爱莉希雅,苏青安,雷电芽衣,梅比乌斯。
嗯,三个成年人陪着一个精神上很幼稚的成年人在一道沙发上看动画片。
尤其是少年被夹在大姐姐中间的清冷自若的纯然模样,看起来实在分外诡异,这种好像随时下一秒就会被骑在身上的危机感,显然在正常时期无法窥见,是难得一见的微妙画面。
哪怕是梅比乌斯这样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人,也没想到能在见到苏青安复活的同一天,看着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身体年龄倒退,且认真看着幼稚动画片的诡异场景。
这种场景的信息量简直过于庞大。
至少,梅比乌斯从来没见过苏青安吃着水果糖让腮帮子由此微鼓的模样。
但她今天见到了。
还很怪异的收到了对方递过来的糖果和极为懵懂的眼神。
女孩那双宛若毒蛇般摄人心魄,青蓝与点滴粉色交融的双色瞳在彼时与之对视,却是有别以往地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那曾经对多少人而言,是如深渊一般可怖的竖瞳,却奇妙对之展现出了难言的柔和。
此刻,她垂眸望着手掌里没被拨开的糖纸,心里的百般疑惑与纠葛都诡异的烟消云散,那些曾经困扰自我的郁结像是一个简单到不需要任何回答的笑话,只要见到这个人活着的事实,便如夏日里烈阳间的冰霜至此消融。
原来,【真理】与【无限】从未死去。
哪怕湮灭了躯壳,磨去了魂魄,便是连凝聚的时空轴都灰飞烟灭,完成了登神之景的他依旧成功归来,一如从不会屈服于死亡的蛇,顽固而倔强。
她瞥了眼那位信守承诺的律者,轻声道:
“你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由他而生的虚幻。”
“而你要带着他走到未知的外界,寻找他所缺失的那一部分自己,帮助着苏青安完成复活。”
雷电芽衣有些警惕的望着对方。
梅比乌斯的反应从最初到现在都出乎自己的预料。
少女本以为作为宛若疯子一般的天才科学家,梅比乌斯应当展现出更为激烈的情绪与反应,可实际上她安静的像是坐在教师里翻着书页的女学生,除却理性而低声的问询之外,便再别无反应。
她能看得出梅比乌斯的情绪有所起伏,但能看出的地方却也仅限于此,那恍若一片宁静的海洋,便是毫无波澜也无法使人确信之下没藏着汹涌的暗流。
雷电芽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
“嗯,是这样。”
“自从他醒来之后,往世乐土的封印便被解除,实际上与其说是被解放了枷锁,更像是直到他醒来之后,与外界的接口才由此诞生。”
“而走至祭祀场,朝上眺望可以看见原本的墙壁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涡流与远方无光的海域。”
“我想,整个往世乐土都处于一道极为简陋世界泡当中,其中存在的壁障近乎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