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迦娜看来,自她来临时,破灭之歌便已然奏响,现在一切的挣扎都无非是为了盛大哀乐真正迎来高/潮时更具备情感的鼓点,便是有所曲折也不会改变原点。
而此时此刻,位于无垠宇宙之外的迦娜本体正比原来更快的速度赶来。
她并不愚昧也并不傲慢。
既然以这位冕下的性格都会选择持续纠缠着这道投影,那只能说明对方认为只要本体来得慢上一些,多拖延点时间,便能迎来转机。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提早赶来才是正确的决定。
至于这具投影?
随她为之即可。
迦娜倒也不是不想反抗,只是不到本体百分之一的力量与这位冕下存在着巨大的参差。
她涉及毁灭的权能被纯粹无俦的力量拆成了满天烟火,恍若陈述末日的歌谣无法撼动对方的意志,在灵魂的霸道波长之下将这份无形无色的声浪锤落了地核,如海面上破碎的浮冰,身不由己。
于是这道行星级妖魔的投影撞碎了一座又一座海底山脉,就这样将狭长延绵的大洋底部高地全都犁了一遍,如那位冕下手中随心而动的道具,横穿过北冰洋地下与其余大洋彼此有所连通,蜿蜒曲折庞大的海底山脊。
在几个呼吸间游览完毕了全长50000多千米,像一条巨龙伏卧在海底,注视着波涛滚滚的大洋中脊,又再度被如幽灵般如影随形的女人踢在了腹部,穿过层层幽邃的漆黑,揉碎了交叠于一处的海啸。
迦娜的浑身四周都是无声无息的破碎声,那不仅是这具投影粉碎的声响,更是因为她躯壳附近的事物都在归于寂灭,并为之发出最后的哀鸣。
可她的眼眸里闪现了几分疑惑,这次的攻势比以往都弱了很多,似乎刻意不想把自己踢落的太远。
故而这具投影仅是在激荡出的极高热量,融化了中脊表露在海面上的大半岛屿,延缓了部分后劲,便轰然撞入了一条巨大的开裂之处,至此停留了来回自天上地下徘徊的状态。
少女的身躯再度拍碎了由岩浆冷凝成的洋壳,最终被由此溢出地表的岩浆,蔓延过她纯白的祭祀服,这些如刚刚出炉的钢水般火红炽热的物质,淹没着纤细白皙的肢体与肌肤,没能给予半分破损。
她淡然的起身,望着站在前方的冕下,轻声道:
“我已经来了。”
“不如一同静候?”
符华沉默的走至迦娜的身旁,坐在满是岩浆流淌的地表。
她抬首仰望着天穹,一种逾越了天地的直感,能让自身感应到自遥遥之地宣告着自身到来的波长与痕迹,那如小行星般足够破灭整个地表生态圈的大规模能量反应,像是垂落的光雨般自世界的外侧落下。
这位冕下能观测得到那般遥远的距离,她甚至能自灵魂深处感知到那份攻势如烟火绽放的景致。
有什么事物,正在为此而衰亡。
迦娜轻声道:
“你看得到吗?巡逻在世界外侧的舰队碎了。”
符华当然看得见,她自很久很久之前便抵达了至诚之道,冥冥间对与自己有所牵扯的事物都有着敏锐的感应,便是身体机能不存在着这样的感官,也能跨越这份桎梏,接收到相应的信息。
何况自几百年前将自己的一部分捏碎湮灭后,她不仅变得更加极端,也在各种意义上都变得更加纯粹。
虽然由此所导致了至诚之道破碎至虚无,却也凝结出了另一种类似且更为优越的能力。
而在经历一次又一次基因融合实验,不断改变且进行定向手术后,相应的感知便如融入天地之间,冥冥之中能预见到很多未来。
她不仅能真切的看得见世界外侧的光景,甚至也已经在这时预见了自己最后的结局。
那仅是一个模糊的字眼,却足够晃动着心神,摇曳着意志,让心中的怒火熄灭,仅存一片难以言喻的情绪浪潮,波动心弦。
迦娜顿了顿,继续道:
“自七百年前便从未坠落的【龙庭】也是。”
这句话的落下,几乎预兆着本征世界能直接观测到迦娜本体的前哨兵全部覆灭。
而时长却只不过是两人对话的几个呼吸。
其中尤以【龙庭】的意义极为深重,它不仅是太虚门主宰世界的象征,是一枚检测着世间万物的眼球,是记录了所有人相应编码的生死簿,更是承载着链接着所世界上所有信号塔,以心灵奴役整个文明重任的国之重器。
【龙庭】之间还盛放着李师师的遗骸所铸就的【同道人】,这在某种意义上是本征世界拥有组织朝外征伐大军的根源基础。
可这一切,都在随着迦娜本体的到来后被付之一炬,一次性毁得干干净净。
这头行星级妖魔的存在解放了文明所遭遇的限制和操控,却也正在毫无犹豫的带来着毁灭和死亡。
但女人的神情未变,她像是做好了与之正面一战的准备,却又任由对方在星球的外侧破坏着数百年来的积累,并为此不感到任何愤怒与哀伤。
迦娜对此也有些不解,以往的自己不会是去了解生物情绪与人格的存在,却由于对方近似同类的气息,多了几分看重和好奇,她问道:
“你不在乎吗?”
“在过一会儿,你所积累数百年的资粮也将化为让人间成为炼狱的帮凶。”
“而你是这个世界的冕下,是这道文明的主宰,你将无法履行你应有的义务,只能望着万事万物破灭至原初的姿态,进行着下一个无趣又漫长的轮回。”
她继续道:
“我不理解绝望,但那对于人类这样脆弱的生物来说,一定是足够被称之绝望的结局。”
“即使从生理结构上,你很难算是人类这样的生物,但你的身上完美保留了独属于这个种族的劣根性。”
“我阅读了这个世界上很多人的记忆,《仙人传》?”
“嗯,这是你应允天下能流传的史实,也是你选择奴役整个世界的理由。”
迦娜的唇瓣翕动,她仅是客观,冷静,又认真地说道:
“为了一人而选择以这样方式活下去,你一定很孤独吧,冕下。”
女人的裙摆在岩浆蒸腾出的极高温度间完好无损,唯有之上绣着的山河大海为之亮起几分有别以往的色调,似是沾染了鎏金,烘托着尊贵,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