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我确实是通过试炼了没错啦。”

朝比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不是被搭讪的不好意思，而是作为一个老手被认成新手的不好意思。

“嘿！小胖子，不要想搭讪我们的大小姐，告诉你，大小姐她早就击败灰烬审判者了，她一直在审判所那等着你的大姐头呢。”

她不在意被人搭讪，可旁边的法兰守卫不乐意了，他们可是专程来围观朝比奈和由理的重逢的，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一个小胖子，居然敢抢在他们前面和女神搭讪，完全不能忍啊！

于是两个守卫拔出凶器，隔在了朝比奈和小胖子中间。

“唉？大小姐？”

“两位兵哥误会了！在下不是想要搭讪，只是想把这位小姐的事迹告诉大家。”

小胖子也没有在意两个守卫的威胁，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随口解释了一句，就跑回了簇拥着由理的人群，大声的宣布了朝比奈的事情。

“大家！大姐头不仅自己通过了试炼，她还有个同伴，而且是一个更娇弱的少女，也通过了试炼！大家！现在我们还有什么借口，能够不正视死亡，在死亡中成长呢？”

“噢噢噢！没有借口！我们要凭自己的能力通过试炼！”×n

新人的情绪再次被引爆，他们呐喊着，前赴后继的冲向了审判所，只因为他们真正看到了能在这个世界走下去的道路。

在这种气氛之下，那些固步自封、不敢前行的新人们，几乎要崩溃了，他们一个劲的往角落里缩着，却又不敢离开篝火的范围，就这样在火光还能照到的地方，互相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她虽然赢了赌约，大不了我们不去拉其他新人入伙了！”

“槙岛先生，你在哪里？槙岛先生，你在哪里？槙岛先生，你在哪里？”

“哈哈，哈哈，她肯定作弊了；哈哈，哈哈，她怎么可能通过？”

细碎的悲鸣在这个角落流淌，但刚刚传播到火光之下，就被满满的正能量给压了回去。

人群中，由理鼓励着新人们，将他们一批一批送上了试炼的征途，偶尔瞥向这个角落，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她并不打算过去让他们承认失败，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他们已经彻底废了，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只要他们不再将那股歪风邪气传播给以后的新人，就让他们在篝火的余光中，自身自灭吧。

“仲村小姐，恭喜你啊，你赢得了我们的赌约。”

可偏偏作为失败者的那一方，有人重提了这件事情。

“槙岛先生！您终于回来啦！”“我们输了槙岛先生！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救救我们啊！槙岛先生。”“槙岛先生您一定找到我们也能通过试炼的方法了吧！”

可笑的是，承认失败的人，还成为了这些新人的救命稻草，就像刚才的由理一样，他立刻被这些躲在篝火余光里的家伙，给包围了。

“非常抱歉各位，我来到这里，是给大家带来一个坏消息的。”

然而他们抓住的救命稻草根本不是救世主，是曾经把一个社会推向深渊的魔鬼。

“这个坏消息就是，我已经无法再简化我的方法了，只因为在简化的过程中，我自己不小心通过了试炼。”

魔鬼之前在人心中播下了恶毒的种子，他将要收割，那些种子发芽之后，所结出的绝望果实。

“怎么会！您不是说要让我们也能通过的吗？”“是啊！您最后那个方案，也还是要我们面对审判者啊！”“一个不小心我们还是会死啊！我们不想死啊！”“求求您！求求您再想想办法！让我们不用面对审判者，就能通过试炼吧！”

希望的光辉照亮一拨人的道路之后，绝望的气息开始在篝火边蔓延了。

“大家静一静，虽然我没能找到让所有人都能通过试炼的办法，但我找到了另外一条路……另外一条，不需要面对审判者，不需要面对死亡的道路！”

他正在吐出的话语，是种子最后的养料，果实已经鲜红欲滴，只等从枝头掉落。

“快阻止他！”

朝比奈是第一个惊觉他要做什么的灰烬，她那像火焰蒸腾着的雾气，嗅到了一丝比雾霭化还要危险的气息。

猎人斧头拉长了，但也只能无奈的缩短，法兰守卫也意识到了不对，可他们也毫无办法；在这个篝火旁，除了自己，他们谁都无法碰触。

“你们这些混蛋！难道还不明白吗？你们正在滑向比深渊还要可怕的地方！快点停止！快点想起来！在你们的心中，还有火焰在燃烧着，在支撑着你们的世界！”

在这个只有虚影的世界中，能保护他们的只有语言，但是能造成伤害的，还是语言。

由理想要用语言构成的盾牌保护他们，然而盾牌后的他们，只是茫然的转回了头，茫然的看了她一样，又茫然的回过了头，茫然的期待着槙岛说出他的答案。

“这条道路很简单！你们不想面对审判者，那就不用面对！你们不想面对死亡，那就不用死亡！没人说你们一定要击败审判者！没人说你们一定要通过试炼！不想战斗、不想痛苦、不想努力、不想死亡，那你们就放弃吧！沉沦吧！这样——你们不就解脱了吗？”

绝望的果实坠地了，摔成了一堆蠕动着的蛆虫。

“放弃……放弃？放弃！”“解脱！解脱！解脱！”“哈哈，哈哈，哈哈。”

由理的盾牌终究没有挡住槙岛的镰刀，地狱般的景象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上演。

哪怕是再懦弱、再卑鄙、再狡猾、再贪婪、再愚蠢的灰烬，他们至少还有着人样，至少还有着灵魂；即使变成雾霭，也还能把这些人类扭曲的负面特质，表现到极致。

但现在的他们，渐渐的什么也表现不出来了，心底最后一丝火星被他们自己掐灭，没有火焰约束的灵魂，从他们早已被原来世界抛弃的残骸中飘出；同样飘出的，还有残骸碎裂后化成的残渣。

本土灰烬意识消磨殆尽之后会变为活尸，会变为游魂。

异界灰烬意识消磨殆尽之后，连变成活尸，变为游魂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真的变成火焰燃烧后的灰烬了，那种发白的，粉尘状的，还带着点余温的灰烬。

一堆一堆人形的灰烬，在由理等人的面前垮塌，哗的一下散落在地面，和土壤、和尘埃、和碎石彻底的混合在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这才是真正的“死亡”，再也不可能复活的“死亡”。

一连“杀”掉了这么多灰烬的凶手，正站在灰白的灰烬中，双手张开，拥抱着他亲手制造的“尸体”，眼睛闭着，挂着怜悯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