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焰大小姐,搞了半天,你不是来追杀那个黄色包布头的吗?”
“比起追杀他,我更希望打探一下情报。”
焰上前一步,拦在了安利身前,硬生生隔断了,于两人间反射的凶器的寒光。
“虽然我们罗莎莉亚的信徒身处雾霭的控制区,但我们并不是雾霭,单纯在和他们合作,两位想来这里打探敌人的情报,我只能说,你们来错地方了。”
“不,我要打探的,正是你们女神的情报。”
“……呵呵,如果是一个罗德兰本地的灰烬说出这句话,我还不会感觉意外,可你一个其他世界来的灰烬,究竟为什么要对罗莎莉亚感兴趣呢?”
月牙曲剑似乎真的化为了月牙,远比刃锋冷冽清亮数倍的月光从中溢散,美丽、却又致命;他举起了曲剑,摆出了战斗的架势,清亮的月光咄咄逼人直刺向焰,他一扫之前保留有沟通可能的姿态,敌意不断的攀升。
焰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这个女神身上,也许埋藏着什么秘密,这些秘密敏感到,仅仅是表达出了想要探寻的意思,就能引得眼前这个虔诚的信徒,直接拔刀相向。
“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要打探的,是她为何能称为‘神’?”
“为何能称为‘神’?哈哈哈哈哈哈!当然是因为她那高贵的血脉——我没有误会你的意思,你果然是在探寻那段王城屈辱的历史。举起你的武器吧!不管你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好奇,也不管你是站在王室,还是教宗的立场,这种会揭开她伤疤的行为,我都不会原谅!”
认知的差距,立场的隔阂,让小小的误会,皲裂成了彻彻底底的敌对,焰明明想要了解神明的本质,无名指明明想要守护太阳王女的过去,两者毫不相关,却因为对“神明”认知的巨大偏差,他自己曲解了焰的目的。
对真相的探寻往往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沟通彻底断裂,看来焰得击败这个家伙之后,自己到重生之母面前,探寻这个问题了。
“罗莎莉亚,圣洁的重生之母,赞美您的权柄!我卑微的海泽尔在此,以渺小的信仰,祈求您的垂青,赐给我新的身躯,赐给我新的灵魂!我将蜕壳重生,用全新的面貌,全新的信仰供奉您!来吧,赐给我,赐给我,赐……叽里咕噜,嘎嘎?呀啊啊啊啊啊啊!”
不,打不起来了,因为某个家伙,已经迎来了灾难的后果。
第一百零四章 罗莎莉亚
重生,和复活只差了一个步骤,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结果。
复活者需要经历死亡,没有死亡,便称不上复活;重生者跳过了死亡,没有死亡,便强行开启新生。两者都是对死亡的亵渎,有始,就应该有终,这种断断续续,不生不死,循环往复的行为,必将扭曲生命的定义。
重生者此刻正在扭曲。
黄指头的惨叫惊动了寝室外对峙的两拨人,比起两个灰烬对惨叫表现出的惊讶和奇怪,无名指心中浮起的却是一种没由来的恐慌——黄指头正在进行的是重生仪式,他清楚这一点,他也清楚这个仪式的作用,能重塑一个人的躯体;但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寝室中偶尔出现的“蛆”,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个时候发出惨叫,让他的思路不住的偏移向曾经产生过的怀疑,那个亵渎了自己的信仰,也亵渎了自己的女神,更亵渎了自己内心最深沉感情的,对“重生”本质的怀疑。
清亮的月光消逝,他反身冲入了罗莎莉亚的寝室,冲过了一排排如同教堂里铺设的座椅,冲向了代替神龛的巨大寝具,在那下面,黄指头正扭曲着,哀嚎着,经历着他的重生。
“呀啊啊啊啊!嘎嘎!啊啊啊啊!咕噜咕噜!”
血肉在膨胀,形体在改变,惨叫声中,海泽儿一点一点脱离了“人类”的范畴,骨骼仿佛完全被融化,痛苦的扭动看起来就像是在蠕动,膨胀的血肉将皮肤撑起,呈现出了透亮的光泽,却又因为膨胀的不规则,凹陷塌卸出一环一环的皱褶。
他变成了一堆肉块,或者说具体点,他变成了一条蛆,一条长着一张勉强能看出人脸的面孔,没有下肢,只有柔若无骨的双臂,爬行着或者蠕动着,好像人一样的蛆。
跟进寝室的焰和安利,迎面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极具冲击性的画面,在尸山血海中杀过的两人,面对活人化蛆的表演,也忍不住胃中翻腾,恶心得难受。
不知内情的人,尚且会感到恶心,知情者,这恐怕将变成噩梦。
无名指李奥纳尔也是第一次看到重生的情形,可能的话,他甚至希望在刚才直接和灰烬打起来,哪怕被她们杀掉,也比在现在知道真相之后,让眼前的情形镌刻到记忆中,成为他永恒的噩梦,好得多得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真是符合幽邃教会教义的‘重生’啊!海泽尔,海泽尔!你的愿望居然是变成这种东西,可悲啊,可悲到让我不禁流泪啊!你为什么要哀嚎?这不是你的愿望么?愿望实现了应该笑啊,笑着感谢愿望的实现啊,快点给我笑一下,笑一下!笑着感谢女神赐予你的‘重生’!”
他是失控般的踢打着蛆人,用脚踩着他,让他向着罗莎莉亚匍匐,似乎这样能让他心中翻腾着的愤怒、悲伤、绝望,能有稍稍的缓解。
对真相的探寻,往往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他现在知道真相了,知道他发誓保护的太阳王女,被仇敌捧上神堂之后,究竟被继续利用着做着什么事情了。这是完完全全的亵渎,那原本应该用作治疗,如阳光般滋润万物的力量,居然被扭曲来制造这种恶心的怪物,他们在玷污女神的纯洁!
“看吧,这就是你们在探寻的东西,腐臭得发烂,你们还能产生好奇?真是不知道适可而止,连她的灵魂都被污蔑!”
失控的无名指一把抓住了蠕动着的蛆人,拖着那肥硕的肉体抬了起来,冲着焰摇晃着,向她展示着,这些他自以为焰在探寻着的东西。焰冷眼旁观着,面对他的质问,也冷眼旁观着,因为他质问的对象不是焰,而应该是他自己吧。
“来吧老朋友,作为你所认为的同伴,我来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确实他没有期待焰的回答,马上自说自话的将蛆人扔回了地上,清亮的月光重新在他拔出的曲剑上泛起,带着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只有近乎疯狂的言语能够一窥他的内心。
“嘎啊啊啊!咕噜嘎啊啊啊啊!”
“再见吧,黄指头,愿回归不了篝火的你,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一路走好!”
仿佛月牙悬落在了凡间,却不小心压碎了卑微的蛆虫,月色抹上了鲜红,夹杂着浓稠的黏液,涂写出了一块煞风景的污渍,满满全是对纯净的亵渎。
曲剑将名为海泽尔的蛆人剖成了两半,刽子手还不满足,拖曳着被鲜血黏液玷污的月牙,一步一步,走向了即是寝具、也是神龛,供奉着活着的神明,也放置着一堆蛆样肉块的大床。
“喂喂,这个家伙难道因为信仰破灭,而要杀掉自己的神明吗?”
“不要说话,我们看着就好。”
是的,看着就好,看着事态的发展,也看着神明的真相。
焰正在和“重生之母”对视着,罗莎莉亚带着面纱,她却能感到她的目光在和自己对视着,只是那目光中,尽是看不透的沧桑。
沧海桑田,一代王女,罗德兰确确实实的“神”族,沦落到了受人操控,任人宰割的地步。
焰从那看不透的目光中,稍稍读懂了一些信息,也是她想要的信息,但是令她失望的信息——这里的“神明”连凡人都能摆布,又怎么可能有着拯救圆的情报呢。
至少修正了她对神明的定义,排除了一种,不可能帮上忙的,神明的种类。
或许是排除了第二种神明,毕竟这种取得了“王魂”的家族都可以自称为神,那么死后世界中,那个能够控制整个世界的程序,也能够被称作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