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已经不是契约者了，可成为契约者的经历，早就让她丢失了人类的一些品质。

“……”面对她的追问，焰只能摇了摇头。

“我理解了，让我们回到‘流星’的问题，其实我也……”

情报的交换本该进行下去，可新出现的身影，中断了他们的交流。

“你们对我的实验室很感兴趣吗？”

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中年白人走了过来，他穿着白大褂，话语中带着浓厚的美国口音，听他的意思，他应该是这里的研究负责人，也许是打算来继续实验，却发现被她们堵住了门。

“嘛，我们是对望远镜比较感兴趣啦，比如那架Sata……”

“Satake，也就是佐竹牌的望远镜，我们都是天文爱好者，一直很期望能拥有一架。”

面向研究员的织首先编了一个借口，正磕磕碰碰想说出刚刚听过的品牌时，星接上了她的话，弥补了她露出的马脚。开口说话的星，又换上了温和的笑脸，仿佛刚才露出来的冷漠，都是残留在灰烬眼中的假象。

“哦——很少见啊，自从星空变成虚假的以后，我还以为天文爱好者已经绝迹了。”

研究员并没有在意她们的掩饰，反倒对她们自称的天文爱好者，表现出了惊叹。

“正好，今晚我打算去看看星星，你们要一起来吗？”

他带着似曾相识的温和表情，提出了一个邀请。

间歇三十四 高墙之内，失而复得之时（五）

观星，是一个历史悠久，又富有意义的词汇。

在时间的那一头，人类的先祖们，不管是尼安德塔人也好，还是山顶洞人也罢，总之他们中的一位，第一次抬头仰望星空，让璀璨的星光穿越数万光年进入他们眼睛的时候，这个词汇，就被赋予了现实的意义。

时间长河不断流逝，观星所被赋予的意义不断增加，它曾代表了萨满的狂舞，代表了巫师的占卜，星算天象要由它推演，神话传说要由它编写，破除了愚昧之后，天文学家通过它知道了宇宙的广博，而新兴的科技，将利用它前往征服星辰大海。

可在这个世界之中，它的意义戛然而止。

未知的“门”隔断了人类与星辰大海的距离，观星成为了一种监控手段，监控的不再是遥远的彼方，而是茫茫人海中的契约者。

星空是虚假的，人们拒绝虚假的东西，它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直到有那么一群人，在“门”之内搬出了天文望远镜，结伴踏上了荒芜又扭曲的高墙内世界，裹着毯子，抵御着超越了物理法则的寒意，安装好透镜，调准好焦距，对准暗淡的天穹，真正的开始了观星。

高墙把星空圈了起来，就好像虚假的星空圈起了地球，站在潘多拉研究所的“门”内天台，抬头望天，不知不觉，感觉自己就像井底的青蛙，看到的天穹是一个规则的圆形。

圆之外是什么？他们知道那还是虚假的星空。

一个前契约者，俩、嗯、一个灰烬，正等着中年研究员调试望远镜，开始他所说的观星。

“佐竹作为制造商虽然起步比较晚，但是采用了廉价且性能很高的透镜，我这台ML800的话，在倍率上仍然有着界限。你们用过巴罗透镜吗？”

絮絮叨叨的介绍着望远镜的型号，名叫尼克·希尔曼的中年白人，手脚麻利的组装着透镜。

“没用过，价格太高了，哥哥当时不舍得配。”

“是吗，那么这算是久违十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吧……嗯？另一位小姐去哪了。”

组装好了透镜，尼克先生绕回了织和星的身旁，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小焰她啊，去解决个人问题了。”

其实是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研究所，去进行自己的计划了。

织回答他的时候，内心想着的却是上面那句话。

“哈哈，抱歉，问了一个不该问淑女的问题。”

挠了挠头，尼克先生跳过了这个话题，走到望远镜前，认真的调整起了焦距。

“那个，您就打算在这里观察星星吗？”

“当然了，就在这里，用这架望远镜观察。”

星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她的困惑问了出来。

“我一开始还以为，您要带我们看的，是真的星星……”

“就因为那个星空是假的，你就想放弃吗？——我可不愿意。”这个困惑触碰到了中年白人的过往，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坚定，“自从那个星空出现后，我的人生一切都混乱了，可只有这个习惯无论怎样都不想改掉。”

认真的盯着镜头，他一丝不苟的动作，好像真的在观察星星。不是那些虚假的，而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星星。终于，焦距调整好了，他停下了动作，沉默的看了镜头一会儿。

“你们也来看看吧。”

他让出身位，示意在场的两人，直接通过他调试好的设备，来观察星空。

星走上了去，执起了天文望远镜。说起来，她的名字为“星”，本就赋予了观星这个词汇，一个不同于他人的意义。

等待星完成观测的间歇，织来到了天台边缘，巡视着“门”内千代田区那荒芜的轮廓，打算寻找一下熟悉的街景。日比谷公园的话，大概在那个方向吧，她踮起了脚尖，微微打开了魔眼，想要看穿笼罩于废墟之上的薄薄怪雾。

“什么也看不见。”

没错，什么也看不见，奇怪的薄雾后面，完全是一片又一片的废墟，她分辨不出来，哪里是在另一个东京都，曾经到过的地方。她还想看看焰跑到哪里去了，那两个她“自己”，是否也被焰一起带进了“门”中。

“要忘掉所有的一切，忘掉月亮的消失，忘掉飞到平流层的火箭全都失去联系的事件……”

星看不见的则是星星，面对她的疑惑，尼克先生平静的讲述着观星的秘诀。

“要相信，”他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这星空，就是过去自己曾凝视过的那片星空。”

半信半疑的，星将自己的眼睛，移到了镜头之上。若有所思的，织让自己的魔眼，放出了金白炫光。她们同时，认真的观察起了，自己眼中所见之物。

“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