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判了芙萝拉的死刑之后，阿比斯就站在原地，冷眼旁观着那群圣骑士给芙萝拉灌下那瓶剧毒的魔药。

魔药先是破坏了芙萝拉的整个喉咙，让她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念出祷言自救，然后在她的胃里进行了剧烈的反应，使她疼痛地痉挛起来。

芙萝拉很快就死去了，在死之前，还在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阿比斯，像是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被魔药杀死的芙萝拉就像睡着了一样，阿比斯带着那群圣骑士处理芙萝拉死后的事宜。他走到芙萝拉的书桌前，拿起了她刚刚还在阅读的那本书，书的标题是《九神恩泽世界》，这本书是用古代文字写成的，出了名的枯燥乏味，通篇说教，只有最虔诚的九神信徒才能读下去。

梦境到这里，又是猛地一阵变换，这次，阿比斯面前的景象是西帝国的皇宫。

附近站着很多人，都是贵族，他们身穿华丽的礼服，站在那里小声讨论，似乎在看着什么。

阿比斯跟着不受自己控制的视角向所有人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她有着银色的长发，这个人不用说，就是莉欧娜，此时的她模样比阿比斯记忆中的还要幼小，虽然跪在那里的她一脸诚挚和热切，可是看上去还是有些滑稽。

她身前是一块空白的石碑，石碑后面站着一位魁梧而英俊的中年男人，他身上穿着奢华耀眼的袍服，手中握着一把镶嵌着各种颜色宝石的镀金长剑。从这个人头顶的金冠可以看得出来，这就是莉欧娜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西帝国的上一任皇帝。

而阿比斯自己，则似乎是扮演着一个贵族家的小少爷的角色。他也还小，个子只到旁边成年贵族的胸口，身上穿着一身亮闪闪的半身轻型铠甲，看样子也是什么礼服。

皇帝用手中的宝剑分别在莉欧娜的双肩上轻触，用庄严的声音宣布：“莉欧娜·普拉席迪亚·克雷佩乌斯公主，朕宣布，你今日正式获得西帝国的骑士头衔，你可愿意发誓终身效忠西帝国，遵守骑士的美德？”

和更加传统的东帝国不同，西帝国的骑士并非一种阶级，而是一种贵族专享的称号。当一位贵族拥有高超的武艺，生活没有严重的劣迹，并且愿意向九神起誓，终身效忠于帝国时，他就有资格获得骑士称号。每个人都会有一个专属的骑士称号，而拥有骑士称号的人也会获得大家的尊敬，这就是西帝国特有的骑士文化，它更像是一种道德准则，而非封建关系。

“我莉欧娜·普拉席迪亚·克雷佩乌斯向九神发誓，只要尚存一息，就必对西帝国忠心耿耿，如若有违，我愿接受耻辱加身的惩罚，一生赎罪！”莉欧娜抬起头来，用稚嫩的声线宣誓，“我愿意遵守西帝国骑士的八大美德：英勇无畏、怜悯弱者、光明正大、忠心耿耿、侠胆柔肠、志存高远、敢于牺牲、坚韧不屈。从今以后，直到生命终结，我的剑为西帝国而挥，我的盾为西帝国而立！”

“揭晓朕赐予莉欧娜的称号！”皇帝此时命令站在一旁的一位宫廷法师。

这位法师似乎早有准备，他将一只手放在莉欧娜面前的那块空白石碑上，向石碑缓缓注入魔力。

这个时候，阿比斯小声地说了一句：“切，一个肮脏的私生女也能成为骑士，真令人恶心。”

这句话的音量很小，只能算是自言自语，在这沾满了贵族的大厅里面，这句话根本就不会有别人听到。

但莉欧娜不同，天生敏锐的她甚至能够听清昆虫在地下钻洞的声音，又怎么会听不到阿比斯这一声小小的牢骚？

她立刻回过头来，眼中却没有愤怒，而是一种哀伤。阿比斯从来没有见过莉欧娜露出这样的表情，在他的记忆中，莉欧娜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即使是在真情流露的时候，她也显得那样笨拙，那样娇憨。而现在，她的眼神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让阿比斯感觉有点陌生，同时也不由得感觉自己的心底有些发凉。

这句话是阿比斯亲口说出来的，思维受到了压制的阿比斯无法将其看淡，莉欧娜哀愁的目光和他对上，瞬间刺痛了他的心。

他也终于知道，莉欧娜那个时候在皇宫里面的生活究竟有多么不开心，有着多少的无奈。

她努力修炼斗气，控制自己的脾气，不爱学习的她却刻苦地背诵骑士美德以及各种骑士礼仪，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能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骑士。她天真地认为，当自己获得了这个光荣的称号之后，大家对她的看法就会改变，就会有人爱她，愿意与她交往，她抱着无比的希望。

可事实并非如此，人们依然因为她私生女的身份而对她嗤之以鼻，觉得她根本不配成为一个骑士。阿比斯是第一个嘟囔这种话的，但他并不是唯一一个，随着阿比斯的第一声抱怨，站在大厅里面的贵族都开始小声地议论起莉欧娜的私生女身份，人们将嫉妒、傲慢等情绪小声地表达出来，这些都落入了莉欧娜的耳中。

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就在这时迎来了自己美梦的破裂。

法师已经在石碑上注入了足够的魔力，上面亮起了几个通用语文字：“银蔷薇骑士，莉欧娜·普拉席迪亚·克雷佩乌斯。”

贵族们装模作样地鼓起掌来，有的人还戏很足地叫好，但现在，莉欧娜却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阿比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无奈地看完了整场册封仪式。莉欧娜身为公主，册封仪式要比一般的贵族麻烦一些，在这仪式的全程，莉欧娜都没有再露出哪怕一丝笑容，即使她收到了父亲送给她的披风，拿到了作为骑士的专属纹章盾，她也没有笑过。

在仪式结束的时候，莉欧娜离开这里，出去的时候，阿比斯看见莉欧娜不着痕迹地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阿比斯现在又来到了拉瓦锡城的街道上。

科勒尔（或梦魇之主）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阿比斯，怎么样，现在你的心情是不是很棒？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三个场景将会无限地循环下去，而且为了避免你无聊，感到麻木，我会让每一次循环都有不同，准备收下这份惊喜大礼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尽的梦境循环

如梦魇之主所说，这一次的循环的确跟上一次有微妙的不同。

阿比斯出还是那个使用炼金装置烧死了敌对帮派混混的人，但这一次那几个敌人被点燃之后挣扎的方式，以及街道上房屋燃烧的顺序都和上一次不尽相同，阿比斯甚至还能看见没有被点燃的房屋上也有一些被火燎过的痕迹，这在上一个梦境里面是没有的。

但蕾贝卡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悔恨，那么令人心疼。阿比斯没法开口去安慰心碎的她，也没法摸一摸她的头，只能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接下来是芙萝拉的回忆，阿比斯再次经历了一回带领圣骑士杀死芙萝拉的全过程，这次的圣骑士们和上一次似乎换了顺序，有些面孔不一样了，阿比斯的记忆力很好，他知道自己没有记错，梦魇之主也正是打算利用他能记住细节的特点，慢慢地改变梦境，让阿比斯每次都能提起精神，慢慢地将他的精神折磨到崩溃。

阿比斯能看到，房间的垃圾桶里面放着一本书，那正是之前他随手扔掉的那本《九神恩泽世界》。

莉欧娜的回忆很快也到来了，这次的阿比斯换了个位置，站在其他地方说出了那句让莉欧娜梦碎的话，典礼的流程完全相同，只是贵族们议论的话语稍稍和上次有些区别。但同样，如出一辙地，莉欧娜看向阿比斯的眼神是同样地哀伤，令阿比斯非常痛苦。

他现在很想拥抱着三位少女，抚摸她们的头发安慰她们，然而，他做不到。

梦境一遍遍地开始循环，这些梦境中，上一轮梦境里所做的事情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下一轮梦境，造成的变化会不断累加，让梦境变得越来越压抑，恐怖。阿比斯依然没有对梦境或者自己身体的支配权，只能随波逐流。

阿比斯从来没想到过梦魇之主竟然有办法强行将自己降临到一位信徒的身上，这未免也太不合理，祂究竟是耍了什么样的把戏通过了本地的神明的监督呢？为什么九神对此坐视不理，就任由这个异世界来的邪神完全入侵到这个世界？祂们难道就不担心世界的平衡被这个为非作歹的家伙打破吗？

不过，就算阿比斯想直接问问梦魇之主，也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他甚至没有跟梦魇之主沟通的途径。梦魇之主会偶尔对他说几句嘲弄的话，却不会接收他的思维，拒绝与他交流。

这位破坏过数个世界的邪神可以说对凡人的心理相当有研究，祂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让人的压力积攒起来，用什么办法可以让人慢慢地崩溃掉，一旦被祂找到了心里的弱点，就只能任其宰割。这或许是祂无限自信的来源，因为祂在面对凡人的时候，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输。阿比斯的确给了祂太多的惊喜，但最终，梦魇之主还是找到了阿比斯的弱点。而且，这次是真的找对了，阿比斯不会为自己的财产、安全担忧，却无法割舍自己的眷属。

阿比斯彻底惹毛了这位骄傲的神祇，自然也收获了来自祂的报复。这一次，梦魇之主再也没有给阿比斯留下任何机会，彻底利用作为神的位格压制，将阿比斯变成了一个任由其摆布的玩偶。

梦境一遍又一遍地循环，三位少女心中最大的伤痛也在阿比斯的面前一遍一遍地播放，阿比斯却什么也做不了。

第一百个循环……

拉瓦锡城的大街不用焚烧就已经是一片焦黑，阿比斯还没有用炼金装置去点火，鼻子里面就已经满是物品烧焦的刺鼻气味，遭遇到的那几个敌对黑帮成员，一出场身上就沾满了漆黑的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