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帮派成员还没有喝完酒,蕾贝卡就又走起来了。
时间还在时不时地加速一下,蕾贝卡的脚步也遍布了整个大陆。
她看到自己的魔药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情况下,不同的人手里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有些本来是用来救人的魔药,反而成为苦难的根源,有些看上去很鸡肋的魔药,却成了一些人的救命稻草。
悲欢离合,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身上的各不相同。同样的东西,只要情况有所变化,就会产生完全不同的作用。
科技不仅仅是双刃剑,而是一把万能折叠刀,就连蕾贝卡这样的天才也没法预测到同样一瓶魔药在不同时候会产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作用。
在魔药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救人于绝境的时候,蕾贝卡也能够感受到人们的生存智慧,为那些被拯救的人而暗暗高兴。
在一些魔药没有被用到正道上,伤害到人的时候,蕾贝卡也会感到悲伤。但这次,她没有让自己选择性地失明和耳聋,而是正视起了这些她原本讨厌去面对的东西。
因为这都是活生生的历史,即使蕾贝卡不去接受,它也是的的确确地发生过的。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裹挟着一切人和事物发展,每一件事情,或悲或喜,都是这个世界的“现在”的组成部分。
蕾贝卡的脚步被指引着,至少看了几千件自己的魔药——包括某些她根本没有销售过但是被其他炼金术士山寨的——对世界产生的影响,她也渐渐明白,自己不能再怯懦下去。闭上眼睛,堵住耳朵,或许可以让自己短暂地好受一点,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法改变。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没有人会受伤的世界。
随着时间的流逝,蕾贝卡也来到了自己死去之后的时间里,这四十多年,大陆的科技依然在飞速发展,蕾贝卡当年卖出去的那些配方,也随着一代又一代杰出炼金术士的解读而进化着,并分支成各种不同的魔药,在不同的领域发挥着价值。
她当年遗嘱中让兰妮斯帮忙办起的农业研究所研究出的魔药,以低廉的价格成功使大陆的庄稼大幅增产,将饥荒赶出了这片大陆,也间接地减少了大陆上的大型战争。
即使蕾贝卡不在,世界也在慢慢进步,各种各样的魔药还是会被研究出来,有的造福世人,有的则作恶多端。看着整个大陆的变迁,蕾贝卡也渐渐地有了新的思量。
一直都骄傲的,以睥睨众生的视角看着这个世界的蕾贝卡,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那一场火灾,即使没有她,也会以其他的形式爆发,一直把这个当成自己的错误,或许只是她内心中骄傲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罢了。
“我是天才,但一个整日活在傲慢和怯懦之中的天才,是不完整的。”这般想法缓缓升上她的心头。
周围的时间还在继续,她的脚步依然在大陆上走走停停。直到最后,她再次回到了拉瓦锡城,再次站在那条发生过火灾的街道上。
现在已经是蕾贝卡经历历史的最后一部分了,她所在的时间点正在和她来的时候重合。
悲剧已经在人们的记忆中渐渐地淡出,在这条街道上生活着的人有说有笑。有的人生活幸福,有的人则还在为未来而奋斗,有些人身上还带着伤疤,却已经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感觉到内心一阵舒畅,心中某些顽固的东西悄然粉碎。
本来对改变历史的强烈渴望,就像滴到热锅上的一滴水一样,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噗嗤……”她突然笑了起来,“我真傻。我哪里是想要改变历史,拯救那些人,我只是在给自己的怯懦找一个借口而已。历史怎么能改变,它已经发生,已经成为现实的一部分,那我能做的除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就只有继续向前走而已。死过一次也没让我明白这个道理,但现在,我终于明白……”
也正是在蕾贝卡说完这句话的一刻,周围的一切突然仿佛被剥落掉了一层透明的膜一样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种真实感也在此时涌进她的感官。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回到现实世界。现在的她就站在那条熟悉的街道,火灾的痕迹还在,历史没有被改变,她还在原来的现实中。
但这现实,现在却让她感觉没有那么可怕,甚至还有些亲切。
她朝着旁边一看,阿比斯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正在微笑着看着自己。他的脚下踩着一个已经不再发光的,刻在一个石板上的魔法阵,显然,这个魔法已经成功结束。
“欢迎回来,蕾贝卡。”阿比斯说话的声音很温柔。
蕾贝卡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阿比斯,随后朝前走出一步,伸出手来,轻轻地抱住了他。
“旁边还有人呢。”阿比斯一边张开双手让蕾贝卡进到自己怀里,一边笑道。
“骗子,我知道你有用障眼法。”蕾贝卡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吧,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让我回到过去?”
“你的确回到了过去,但是,没有完全回去。”阿比斯咧嘴一笑,“这件事的原理我们过一会儿回到赫尔海姆慢慢聊吧,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虽然我知道你这个大骗子又骗了我……但我从那次火灾开始,就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轻松过。”蕾贝卡从阿比斯的怀里出来,整理一把自己的鬓发,“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喝那个让我们心灵相通的魔药了,你是要在我经历历史的时候,引导我去往各个地方,让我看看不同的事情,对吧?”
“是的,你说得没错。”阿比斯点点头,“是我在你经历历史的时候,带着你去往各种地方的。放心,我没有耍其他花招,你所看到的,就是真正的历史,没有一件事是杜撰出来的。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骗你。”
“我终于知道了,回到过去,改变历史对我没有任何意义。”蕾贝卡轻轻点点头,看着阿比斯,“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有跟我说。”
“因为那个时候跟你说不仅没有用,而且还可能产生反效果。”阿比斯耸耸肩,“对你这种天才来说,说教的用处不大,还是要靠你自己领悟才行啊。你所需要的,就是克服自己的心理阴影,正视过去发生的一切——现在,你做到了,恭喜你,蕾贝卡,你的真正的愿望,现在实现了。”
阿比斯对着蕾贝卡轻轻地鼓起掌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阿比斯的笨方法
蕾贝卡当初告诉阿比斯的,自己的梦想是“想要造出一台能够穿越时空的机器,改变过去,阻止影响了她一生的那场惨剧”。但阿比斯并没有按照蕾贝卡所想这样去做。
其实,他从听到蕾贝卡说出自己的愿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蕾贝卡需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时间机器。即使阿比斯真的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穿越时空的方法,也根本不可能让蕾贝卡真正地实现愿望。
且不说穿越时空改变过去会触发多少蝴蝶效应,导致多少意想不到的后果,光是蕾贝卡这关都过不去——她的愿望根本不是自己所需要的,这只是她自我催眠用的一种借口罢了,即使实现了这个梦想,蕾贝卡也不可能完成自己生前的夙愿,达到真正的圆满。
因此,阿比斯就是要用这种办法来解除蕾贝卡的心结。
只有她正视这件事,正视科技在不同情况下会产生的不同作用,才能真正地冲破这个桎梏,重新变成真正的蕾贝卡。
阿比斯带着蕾贝卡回到了赫尔海姆,他们进入的房间,是阿比斯储存自己的内脏和头脑的地方。令蕾贝卡意外的是,其他眷属们和茜拉全都在这里。
爱格妮丝正坐在一个很大的玻璃皿前,对着一颗大脑使用着魔法。
这颗大脑在刚才似乎产生了不少的热量,爱格妮丝使用出的魔法正在将这大脑生产的热量给散发掉。在这个巨大的玻璃皿周围,热浪滚滚,如果是一般人在这里,可能连一分钟都待不了。
“这是……”蕾贝卡惊讶地看了一眼阿比斯。
阿比斯笑着说道:“因为你在历史中游览的时候我一直在陪着你啊,现在我可以把这次我所做的事情给你们讲一下了,看那边,莉欧娜都已经好奇得不得了了。”
正如阿比斯所说,莉欧娜早就想知道阿比斯具体是怎么做来实现蕾贝卡的梦想的了。现在的她,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只手捧着一大袋浇了热奶酪的炸薯条,另一只手拿着一大杯果汁,就等着阿比斯讲了。
“那你就讲吧……没想到你在陪我游览的时候竟然会让自己的大脑运转到这种程度……上次这个样子还是在死寂世界跟那个半神死斗的时候吧。”
“脑子这东西就是拿来用的,放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发挥点作用,而且这不是有爱格妮丝给我散热吗,我现在状态其实还蛮好的。”阿比斯感激地看了一眼一直默默维持着魔法给阿比斯散热的爱格妮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