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静稀与柴琦很轻易地在蜕衣俱乐部的废墟边缘找到了虚假历史与现实的连接处，与她想象中的虫洞或者空间裂缝不同，所谓连接虚假历史与现实的通路，不过是一台从外界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式电话亭。

在电话亭前，黑泽静稀意料之外地看到了黑日教的无影者军团们的身影。

在蜕衣俱乐部倒塌的时刻，坂田真司所率领的无影者军团似乎及时撤出了战场，在黑质力量的庇护下，又是对蜕衣俱乐部展开的突然袭击，黑日教这次的行动也算比较成功，并没有产生太大的伤亡。

现在无影者们正在扫荡战场，通过黑质的触须在蜕衣俱乐部的废墟之中搜寻着神代会的幸存者，给每一位神代会蜕变之后的信徒，哪怕是已经被黑日教的无影者们击杀，无影者们都会用黑质凝聚的刀刃在尸体上继续补一刀，神代会的敌人们一直以生命力强盛闻名，无影者们还真的试探出来不少装死的家伙，蜕变成为各种野兽姿态的神代会教徒依然没有逃过扫荡，坂田真司似乎要确认神代会内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呵，看来你们的战斗进行的很顺利啊，在这种全都是密教疯子的场合我似乎并不方便出现，黑泽同学，就此别过喽。这次与黑日教的合作，确实非常愉快。”柴琦对黑泽静稀彬彬有礼地摘下礼帽示意，不等黑泽静稀回应，下一瞬他的身体就消散成为光芒，没入破旧的老式电话亭内，没有任何黑日教的人觉察到老式电话亭内的电话上的旋转盘开始自行转动到特定的数字之上。

黑泽静稀则轻而易举地在诸多无影者中找到了仍然指挥着属下们清扫战场的坂田真司。

“圣女，欢迎回来，无影者们幸不辱命，已经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山岳般的坂田真司，毫不犹豫地对黑泽静稀单膝下跪，他顶着的狮子头沾满腥臭的血液，他的身后，那头巨大的黑色狮子浑身都遍布神代会的有翅生物所留下的伤疤，历经毒液的蚕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还在低头咀嚼着某具没有全尸的神代会信徒残骸，“如今林地也彻底陷入崩溃，看来今天确实是我们大获全胜。”

“不要得意的太早，雾泉子还没有真正归来，在雾泉子彻底陨落之前，一切的胜利都毫无意义，”黑泽静稀冷淡地摇头，挥了挥手，将身后被黑质纠缠的阳炎之王抬了上来，“祂几乎是被暮子正面击溃的，现在状态非常糟糕，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吧？”

“圣女不用担心，哪怕是现在的藤原暮子，也断然不可能让阳炎之王大人遭受真正的损害，阳炎之王大人现在需要的只是暂时的休眠——直到下一次黑日以伟大的使命对祂发出感召。”坂田真司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诸位，到了为神圣火焰做出献身的时刻了。”

坂田真司轻轻一合掌，他的身后数名无影者应声走向阳炎之王，每一位无影者都从他们的怀中掏出一面黑色的小圆镜，打磨十分粗糙的圆镜制式几乎与之前在海边祭典上朝仓召唤阳炎之王时的完全一致，无影者们纷纷将小圆镜高举头顶，圆镜就像一轮轮燃烧着的小型黑色太阳，小圆镜内照出冷冽的辉光，聚焦在平躺在地的阳炎之王身上。

“感谢阳炎之王赐予我等的光明。”诸多无影者们纷纷朝着阳炎之王的方向跪拜而下，脸上都是无比荣幸的狂热。

阳炎之王身上燃烧不息的阳炎，在这一道道冷冽的辉光之下，终于缓缓熄灭，阳炎之王一直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细缝，他的目光却显得极其柔和，在他的脸上碎裂大半的暗金色面具也缓缓溶解，阳炎之王的呼吸泛起奇特的白雾，就在这抹冷冽的光芒中，阳炎之王的整具身体都像高温之下的蜡像飞快地溶解崩碎，变成一枚枚黑色的颗粒，散发着某物烧焦的气息。

无数黑色的颗粒悬浮到半空，顺着小黑镜照出的光芒，钻入被无影者们手持的黑镜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手持小黑镜的几名无影者们，身上毫无征兆地燃烧起黑色的火焰，他们将黑镜高举头顶，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显然承受着极大的痛楚，几个眨眼就变成了一具具焦炭，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却一直保持着那种高举黑镜的跪拜姿势没有动过分毫，最后变成一具具肃穆跪立的炭像。

让黑泽静稀想起了庞贝古城内一具具被熔岩完全焚烧碳化的残骸，这样的祭献居然就在悄无声息间被理所应当地完成，着实令人不寒而栗，黑泽静稀再一次意识到这群名义上都是她手下的家伙究竟都是一群什么样的疯子，随时随地都有为了教团彻底献出性命的觉悟，如果整个无影者军团都是这样的狂热教徒，难怪能够在坂田真司的率领下以如此碾压的姿态战胜神代会。

然而亲眼目睹这样的祭献发生，出乎预料的是黑泽静稀的内心却并没有多少触动，难道是她与这群疯子相处久了，潜移默化她自己也开始不再把人命当人命了？黑泽静稀发现她对于密教疯子们的世界观，似乎接受的越来越快了，这能算好事吗？

在无影者们的生命彻底被黑色火焰献祭给黑色圆镜之后，一面面小圆镜纷纷碎裂为无数片，黑泽静稀隐约能看到一抹庞大的阴影自众人头顶一掠而过，同样消散于虚假历史的上空。

“阳炎之王已经回归了伟大黑日的神域，一切还算顺利，”坂田真司的脸上也浮现一丝忐忑不安，“可是如果下一次还要借助祂的力量，我们可能不得不牺牲阳之御子的生命了。”

黑泽静稀隐约还记得朝仓由纪在召唤阳炎之王时，曾经微笑着对她的父亲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下一次再召唤阳炎之王，就不仅是牺牲这么几位无影者的代价了，那时可能需要朝仓由纪献祭出自己，让阳炎之王完成触犯天孽后吞噬子嗣的宿命？

“说起朝仓，我让中村把她交给你们了，她没事吧？”黑泽静稀有点担心朝仓由纪，在阳炎之王被暮子彻底击败的同时，与阳炎之王性命相连的朝仓由纪显然也遭受了重创，她的身体开始像瓷器一样裂开，那种伤势，再加上她之前在林地里已经被蜈蚣圣贤用金枝杀过一次了，黑泽静稀绝对不相信她那种复活是毫无代价的。

“阳之御子已经被黑崎大人接去平京总部了，我们准备为阳之御子再举行一次点燃仪式来疗愈她的伤势，不知道圣女您现在是否还有余力再为教团举行一次密特拉秘仪？”坂田真司的神色十分沉重，看来朝仓由纪的伤势显然相当不容乐观。

ps，在赛博朋克出来之前，争取多码点字，2077出了肯定要断更去狂肝的。

ps2，感谢猫恶魔的一个狗粮，唉，咱这种更新速度实在受不起打赏啊。

第151节 第一百四十九章 憎恨才是力量的源泉

“很抱歉，对于阳之御子的状况，现在的我也爱莫能助，历经林地一连串的战斗，现在的我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实在是没有余力再去做什么秘仪了。”黑泽静稀无奈地摇头，现在她可没什么心情再去烧几个人助兴，通过中村的眼睛她也能确认朝仓目前的状况，朝仓由纪哪怕境况再危险，也是第四阶级的太阳侍从，除非是阳炎之王天孽发作要去吞噬朝仓由纪，朝仓由纪一时半会还是死不掉的。

最多就是近期朝仓很难再参与战斗了，然而如果黑泽静稀对于不久之后的将来平京那场即将发生在她与雾泉子之间的战争的猜测没有出错的话，在无法控制阳炎之王的情况下，朝仓目前能发挥的实力是很难对战局起到什么关键作用的。

“圣女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您的力量不可或缺，请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整状态。”浑身浴血的坂田真司对黑泽静稀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大家都做的很棒，教团不会忘记大家今日流的血，下一次的点燃秘仪在场的战士们都有机会参加。”黑泽静稀也微笑着对坂田真司和无影者们点头，她现在算是对教团内的境况有一定的认知了，除了吞噬各种鬼祟使得黑质增长之外，黑日教内最快的提升阶级的途径便是参与黑日教圣女圣子之类的高位者所举办的秘仪，虽然秘仪的死亡率极高，但有机会参加秘仪对于大部分教徒来说其实是一种荣幸。

“感谢圣女，赞美圣女！”诸多无影者整齐划一地对黑泽静稀鞠躬，他们眼中如出一辙的狂热让黑泽静稀心底莫名地发寒，如此向往那些密教秘仪，这里的果然不可能有任何正常人。

“嘟嘟——”拖长的喇叭声，只见一辆绛红色的轿车从马路的尽头驶来，停在街头，车门对黑泽静稀洞开，驾驶座上，大半身体沉浸在阴影里的中村雪濑，“圣女，快上车吧，现在已经是午夜了，我送您回家。”

“诶……我不是记得，这辆车已经……？”黑泽静稀愣了愣，这辆轿车居然和她之前一直乘坐的轿车几乎完全没有差别，明明她最开始的座驾已经和中村雪濑的肉身一同被猎鹰人炸碎了呀！

“诶嘿嘿，这是我给圣女您准备的一个惊喜~”中村雪濑有些得意地笑着说，“我不是被林地拒绝了吗？被困在现实的时候，我试着练习了一下对黑质的掌控。”

随后，黑泽静稀在轿车上所感知到的那股带着血腥气味的黑质解答了她的疑问，中村雪濑居然使用黑质的力量将一辆神代会教徒们的汽车重铸成了几乎完全与过去一致的轿车，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辆由黑质重新铸造的轿车恐怕还多了很多奇怪的功能……

例如背后突然长出黑质的双翼能在半空短暂的滑翔、面对热武器突袭时黑质能够在汽车表面组成防护壁、在如山地陡坡泥沼之类的复杂地形上还能长出黑质的足肢穿梭于大地之上，如果有必要，这辆轿车甚至能沉进阴影里进行伪装……总之，执行能力在某些方面意外夸张的中村雪濑似乎又创造除了一辆画风意外清奇的半黑质汽车。

黑质居然还能这么用，黑泽静稀确实是从未想到，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发挥下去……黑质机甲、黑质战争堡垒、黑质义体、黑质互联网、黑质赛博朋克文明等等更奇怪的东西是不是都有实现的可能？毕竟都是“重铸与改变”的力量在发挥作用。

“嗯，做的不错，我们回家吧。”黑泽静稀对黑日教徒们摆了摆手，与坂田真司道别。坐进了轿车的副驾驶座上，车内的挂饰居然和之前几乎毫无差别，只是坐在座位上时才能感受到独属于黑质的阴冷气息在车体之内流动。

又是一脚油门踩到底，朝着黑泽静稀居住的公寓方向驶去，然而这次极致的速度下却感受不到丝毫颠簸，甚至行驶起来没有任何声音，明明是一辆最平庸的小轿车，却被开出了顶级跑车的感觉。

时间早就过了午夜十二点，然而偌大的平京却像是一头永不休息的野兽，依然灯火通明，然而道路两侧的车辆却少得可怜，偶尔能听到警车的呼啸声，只是天际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闷雷滚动，空气压抑到令人窒息，深夜的天宇，重重浓云颜色都像是粘稠的血，黑泽静稀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城市夜景，总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靠在座椅上，将安全带紧紧扣上，黑泽静稀只觉得身心俱疲，一句话都不想说，刚刚眯起眼，各种在林地与蜕衣俱乐部所见的乱七八糟的景象就源源不断地从脑中涌现，恍惚间她觉得耳畔像是有无数蛾子在扑腾，仍然置身那座永无止境的黑暗森林，被无数双眼瞳注视。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跳凌乱，身体不自然地在发抖，砰——尖锐的枪声突兀地在耳畔响起，黑泽静稀扶着额头，感觉头痛欲裂，冷汗从全身渗出，那把从猎鹰人那里夺走的断矛依然在黑质之内鸣颤不息，金属的嘶声。

黑泽静稀依然还记得，蕴藏着刃之力的子弹，将自己的头颅撕裂的恐怖感觉，虽然她的身体已经被黑质重铸，但是那种切实的剧痛，直面死亡飞往幽境的恐怖感受，只要在稍稍安静的地方，就像雪崩一样呼啸而来，根本无法摆脱，死而复生绝不是看上去那么轻松的事。经验丰富的老兵在战后往往都会产生各种ptsd病症，而黑泽静稀不久之前所遭遇的是真正的死而复生，身体之内的剧痛从未消弭，她只是一直在强撑着走下去而已。

“圣女，你也感觉得到，对吗？”驾驶座上的中村雪濑，突然这样无头无尾的一句话。

“唔，你是说感觉得到什么？”黑泽静稀有些勉强地说，不知为何，她并不想让中村雪濑觉察到自己的任何虚弱之处。

“直面死亡的感觉，不是吗？我们虽然都已经死而复生，但是现在的我们，真的能被称之为活着吗？”中村雪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被操控的木偶，然而黑泽静稀却仍然能感受到从中村雪濑的身上所传来的情绪，阴郁、迷惘和淡淡的恐惧，“哪怕是现在，我仍然觉得只像是一具行走的尸体，我的身体只是由黑质这样的伪物所构成的，随时都有可能四分五裂……至于圣女你，你的状态真的和我有多大区别吗？”

“你想说……我们其实都已经变成了，一半是黑质一半是人类的……怪物？甚至根本无法确认现在的状态，究竟还是活着还是死掉，”黑泽静稀的声音干涩，“我们和座下的这辆不伦不类的汽车，其实没什么两样。”

“圣女，您应该明白吧，成为您的暗影奴仆之后，我的心灵已经与您有一部分连接了起来，当我内心的一切都对您一览无遗的同时，您的思想，也有一部分被投影到了我的身上……虽然您是黑日教的圣女，其实您对于伟大的黑日米特拉，并没有任何虔信吧？”中村雪濑的声音毫无波动，“就像不少伪信徒一样，神的存在，对于您只是一条道路，一个方向，甚至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毕竟让人一步步重铸自身，变成怪物，最后烧成灰烬的神，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发自内心地去相信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