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并非路过，它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她扭过头，看见从那辆在农村里被叫做大拖拉机的卡车上跳下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他没穿雨空高中的校服，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杨言开？”

“啊，莫雪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毕业旅行嘛，我在这里等大家集合。”

“去哪儿？”

“日本。”

“那不应该直接去机场吗？”

“一起打车便宜点啦。”莫雪遥歪着头好奇地看向他，“你过来干嘛？”

“哈哈，我来种树！”

“哈？”

莫雪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到了车斗上，那是两株用麻绳捆着的树苗，开车的人和杨言开有几分相似，也是黑而粗糙的皮肤，嘴唇有些干裂，脸上的几道皱纹像是山谷的沟壑一样深。

“这我爸。”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杨言开简单介绍了一下。

“你好。”后者似乎比杨言开还腼膜些，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跳下车，几步就又跳进车斗里，然后把树苗搬给在旁边等着的杨言开。

大概是提前打过招呼，当杨言开站在门口冲保安挥手的时候，后者就遥控着打开了大门。

“我帮你搬一株进去吧？你想种在哪里？”

“之前和阿雯说过呃，等下应该会有老师来告诉我种哪的。”

“那就先搬进去？”

“对……呃……小心点。”

“会坏？”

“倒不是，就是，可能有点重。”

“切，不就是树苗嘛，再重能重到哪里去啊？”莫雪遥说着，十分随意地捏起树苗就想把它拎着走，但却没想到手下一滑，差点没抓住，愣是用上了另一只手才将它抓稳。

“哈哈，有点重吧？”

“呃……感觉像是拎着一袋大米……”

“小姑娘，我来吧。”

“没事没事，我来吧，这样到时候还可以说这棵树当年还是树苗的时候是我拎进去的呢！”莫雪遥扬起脑袋，看向杨言开的父亲，“叔叔，帮我看一下行李哦，我马上就回来！”

“走。”杨言开直接把树苗扛在肩头，脚步轻快地跑进学校。

和小店老板一起聊天的保安大叔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哟，真搬来了啊？”

“毕业了啊！”

“哈哈，小姑娘，你也来帮忙，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莫雪遥咬着牙，不敢多说话，生怕一下子泄了力。

她跟着脚步轻松的杨言开一路走到了操场，因为没有学生，所以今天的操场显得格外空旷。

只有一个人站在主席台上，望着这空旷的操场，似乎也不觉得头顶的艳阳有多热。

当他看到把树苗搬到操场上来的二人时，那雕塑般的身子才终于动了一下。

“你们两个，就是说要在学校种树的学生吗？”他中气十足地大喊道。

杨言开也用他那大嗓门高声回应：“对——！！”

于是他就走下了主席台，朝着他们走来。

莫雪遥终于看清了对方是谁——

“副校长好！”杨言开十分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没错，是副校长，就是那个因为总是要求学生们减少假期额外上课，还用各种各样的方法‘逼着人读书’所以在学校里风评很差的副校长。

莫雪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讨厌他，觉得他腐朽、古板，已经跟不上时代，但后来，因为一些事，也对他有了几许改观。

说不上喜欢，但也能理解。

每一个人都是复杂的，副校长也一样。

属于人的七情六欲他也自然都有，有虚荣，也有作为教育工作者的负责，时常严厉，却也还是让莫雪遥恨不起来呢。

旁边的杨言开看起来好像也不讨厌他，笑着问道：“副校长，我们应该种在哪里？”

“你们跟我过来。”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莫雪遥手里的树苗，“我来拿这株吧。”

她犹豫了一下，没再逞强，因为确实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