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正会来参加祭祀仪式的人并不多，远达不到景若雪之前说过的【盛大】。

这是很正常的，时代在变化，本来因为灵异复苏，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还有抬头的迹象，但是现在灵异复苏直接被楚江给干没了，这......你说找谁说理去。

也幸好这次席卷全世界的灾难，还没过去多久，起码大家都迈过那道神秘之门，知道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一切难以理解的力量和现象。

所以这次，景家最终也能召集到，五百多个纯正的楚地子民前来参加。

其实真要办大的话，也不是不行，直接让官方组织，整个文化寻根活动，祭祀庆典什么的，电视台直播、互联网直播统统安排上。

这里还是在旅游景区内，到时候恐怕全国能吸引来上万，乃至数万人参加。

但是那样的话，仪式就变味了，楚殭和楚魅也无法收集到多少纯粹的“念”。

所以最终景家还是决定，举行复古一些的仪式。

晚上十一点，月上中天，仪式在九畹溪旁正式举行。

这次虽然人数少，但是神台搭得很精致，整场仪式总共分为三大部分：乐舞、巫颂、祭神。

这正对应楚简中的【乐之、百之、赣之】。

先是用精妙的舞蹈和音乐来取悦神明；然后由男巫和女巫出场，向神明祷告，唱诵《九歌》，请神明降临凡间；最后就是神明现身于世，接受凡人的祭祀崇拜。

其实后边还有个尾声，就是【送神归】，多是以歌舞送归。

仪式的前两节，楚江和景若雪都没有参加，只是站在河边，远远眺望远处的火光。

他们身穿华服，头戴冠冕，楚江是一袭青黑色的长袍，脸戴青玉面具；景若雪身穿一袭白色的长裙，脸戴白玉面具。

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们都能闻到点燃艾草的熏香；听到用编钟、琴瑟、鼓、铙、埙、磬等乐器，演奏出来的苍凉辽远曲调。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楚江多次梦到这种场景，以至于此时此刻，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楚殭都自发活跃了起来。

旁边的景若雪，也是大致的感受。

她看了看楚江，又看了看远处的祭祀火光，但却没有她之前预想过的欣喜。

或许楚江说得没错，旧时代已经过去，只有她还执着于过去，死死不放......

抱着有些落寞的心态，当最后一个环节到来之时，景若雪和楚江一起飞向空中，最终在极高远处，通过一道光束降落下神台。

不得不说，这一幕还是非常壮观的，九天之上，有一男一女两位神秘的神明，乘着光辉落下。

从祂们身上散发出令人敬畏的气息，使人不敢抬头直视。

在场参加仪式的五六百人，在这一刻齐齐下跪，在男巫和女巫的引导下，他们开始口诵唱词，多是祈祷神明保佑，祈求幸福安康。

这一刻，楚江和景若雪没有出声，只是默默感受着“念”的反馈，由于人数的原因，这种反馈并不多，不过楚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所以比较新奇。

他甚至能察觉到哪些信徒比较虔诚，哪些信徒将信将疑。

下一步，两人同时抬手一指，一点青黑色的光，和一点灰白色的光，从他们的指尖迸射而出，分散成等同的分量，飞向在场所有祭拜的凡人。

这也是仪式流程之一，是神明的赐福。

不过楚江觉得不可能生效，因为现在这些人都已经进入真实世界了。

但是让他吃了一惊的是，这些来源于鬼的能量，却能进入普通人的体内。

也是在这一刻，所有得到赐福的人，立刻感觉到身心舒畅；有些小毛病的更是立时痊愈，这让本来还不虔诚的那部分人，立刻加深了信仰。

楚江看向自己的手指，还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这一刻，真的算是人与神之间的交互；而不是人与鬼之间的交互？

包括这次让这些信徒身体变好，楚江只是本能地使用了【司掌寿命】的力量，但是他完全没搞懂这个原理是怎么实现的。

另外一边，景若雪更加惆怅，景家十几年前举行过一次这样的仪式；那时还年幼的她，曾接受过比现在多上五六倍的“念”，果然时代的变迁改变了一切。

就在这两人心中的想法各不同时，忽然，他们齐齐抬头。

有东西过来了。

这些阴冷之物，从地下冒出、从水里爬出，从树木钻出，从空中飞来，它们看起来像是一个个苍白的鬼魂，它们靠近神台后便虔诚跪下祭拜，一如许多年前......

这些鬼的数量极多，多到让楚江感觉匪夷所思的地步；它们漫山遍野，却又和凡人泾渭分明，它们微微低头，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发出无声的祷告。

哪怕无法从这些鬼身上得到“念”的力量，但是这一刻，景若雪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从面具上落下。

这种场景以前从未出现过，应该是因为大司命和少司命，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一起现身过了，所以景家过去单独举办的仪式是不完整的。

从这漫山遍野的鬼魂身上，她仿佛依稀能看见千百年前的辉煌，属于【司命】的辉煌，属于楚地九神的辉煌。

那是一个灿烂的时代，人、神、鬼，三者一环一扣一环，组成了那个时代......

不多时后，仪式正式宣告结束，大司命和少司命，乘坐着光辉凝聚而成的龙车飞上天空，消失不见。

神明退场，在最后一场乐舞之后，人与鬼也齐齐退场。

......

九畹溪边，已然脱去华服，摘下面具的景若雪，看起来已经冷静了下来，甚至比之前多了一分从容。

见此楚江问道：“放下了？”

景若雪点头，“放下了，但不是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