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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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伴着他脱口而出的第一个音节,寒风呼啸着闯入教堂,在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小教堂的大门轰然关闭。

安德里心里一惊,猛地回过头,但教堂里空空如也,除了萧冷的石壁和一排排木椅,什么也没有。

这时,他忽然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阵犹如猛禽振翼般的哗啦声,骤然抬头,只见一团不可名状的黑影从天而降。

安德里圣牧师情急之下,脱口念出一段咒文。但咒语还没来得及生效,黑影已至眼前,猛禽利爪般的五指从黑色的斗篷下探出,死死掐住他的颅骨,安德里整个人的重心也随之后倾。下一刻,带着从高空急坠而下的势头,对方用掌心抵住他的额头,将他的后脑勺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第六十二章 降临阵

那是一只乌鸦。不,安德里心想,作为一只杂食的飞禽来说,它太大,太快,快如猎鹰,快到他来不及完成自己的高等圣盔咒,便被那只迅猛强劲的“利爪”逮到……

安德里听见自己脑海里响起砰的一声闷响,温热的脑浆好似在颅骨内飞溅,缠住了每一条神经,麻痹了他的五官和四肢,他只能像一截树桩般麻木地躺在地上,嘴里咕咕地吐出血泡,血泊自后脑勺在震出一片龟裂的地板上缓缓蔓延开。意识逐渐涣散,眼睑沉如铁闸,安德里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努力睁开眼:“你……你是……”

只见那羽翼漆黑的“猛禽”松开利爪,摘下自己的面罩,从漆黑的兜帽下吐出一口寒冷的白雾。紧接着,他褪去兜帽,从黑色长袍下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孔。

“原来……原来是你做的……沙维……”他拼尽最后一分力气,颤抖着抬起右手,想要捉住尤利尔的袖子。

“安息吧,圣牧师阁下。”尤利尔反抓住他的手腕。

安德里张开口,但没能说出话,取而代之是鲜血长流。

他死了,死的时候双目圆瞪,像是要将此刻的悔恨和不甘带到地狱里去。

“我曾经尊敬你,”尤利尔把他的手放回胸前,替他合上双眼,让这位圣职者保持最虔诚的样子,“但你选错了阵营。”

空旷的小教堂里,回荡起孩童天真的笑声。尤利尔环顾四周,却只看到一尘不染的石头、石头和更多的石头,苍白、庄严、神圣、无情,往日的污秽没有残存下一丝痕迹,正前方那尊裸身相拥的双子雕像面带微笑地望着台阶下的他,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世人不需要真相,世人只需要生存,没人会追究这间小教堂在落成之前,教会曾在这里进行过多么,成百上千的孩童被当作囚犯般监禁于此,日复一日被烈性炼金药剂所折磨,教会谨慎而吝啬地使用着每一分资源,在不杀死这些活体血仓的前提下,最大限量地榨取鲜血,直到血仓的造血干细胞彻底被炼金药所腐蚀,变成可怕的传染源,这些残次的血仓就会在一堵名为“萨弗什”,意为死亡叹息的白墙前统一处决。而这座小教堂,正是用拆除的白墙的石块重筑而成。何等的讽刺。

尤利尔不打算为谁伸张正义,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讽刺双子教会劣迹斑斑的历史,因为同样的悲剧,每一天都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上演,优胜劣汰,这是物竞天择的自然法则。

他离开安德里圣牧师的尸体,返身登上台阶,在双子雕像的底座下方搜寻了一阵子,最后在两块石砖中间,发现了一枚微不可查的双子教徽,从而找到了那个存放地下铁库钥匙的活动凹槽。他取出钥匙,并将石砖归位。如果上次男爵的侦察无误,那么下一班守职者会在傍晚左右来取走钥匙,这也意味着他有六个小时的可操作空间。

不过,地下铁库位于感知水晶的正下方,把守森严,潜入和强闯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好在,他有一个更好的方法。剑走偏锋的方法。

他把钥匙收好,走回安德里圣牧师的尸体旁,取下挂在腰带上的螺纹手杖,用杖端在血泊里轻蘸了两下,像是挥舞着一支羽毛笔般,以安德里圣牧师的尸体为阵枢,画出一个简易的降临阵。每位旧神的降临阵形态都大相迥异,不过好在双子的降临阵形态,比起远古旧神千万年来形成的繁复阵纹,要简单得多,尤利尔只用一刻钟就画好了血阵。图形为圆形阵环内嵌九芒星,九个四棱角内分别书写八个旧月历暗潮爆发的年份,空出的那一格即为降临坐标。

现在降临阵有了,祭品也是现成的,接下来就该进行降临仪式了。参照楠木教会召唤巴姆之子真身,一共牺牲了十五名圣牧师和五位主教的性命,如果尤利尔要召唤双子,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然而,他所准备的方案,可以完美回避损耗过大的问题。

尤利尔把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竹筒,揭开筒盖,从里面倾倒出来一卷羊皮书——由神圣的监督与裁断者,平衡教会签发的强召令,召令即出,人神听审。

“算我欠你的人情。”尤利尔自顾自地说着,双膝跪地,将羊皮书摊开放在膝前。要从戈尔薇那样恪守陈规的圣职者手中求到这份强召令,其难度可想而知,好在火种给了他足够的筹码来完成这笔价值不菲的交易。

随后,他撩开两边袖子,露出那双机械手臂,分别拔开了左右两条输血支管,细细的血流顺着管道,连成两条猩红的血线,淌落下来,浇灌在那张印有平衡教徽的强召令上,鲜血浸没了羊皮纸和上面密密麻麻的繁复的古老文字。

尤利尔闭目垂首,双手用力握拳,肩膀颤抖,一股庞大的能量在他体内酝酿:“兹威霖格,冻土与荒岭、慈悲与恩善的双子,聆听持召者的诉求,”他用尽浑身力气诵读,两颊肌肉不住地痉挛,只见在他膝前淤积的鲜血,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在地面上化作一对利爪狰狞的血手,伸向五步开外的降临血阵,直至两股鲜血融为一体,于是血泊开始沸腾,冒出滚滚青烟,“繁衍与伦理的子神,我以鲜血斟满你的圣杯,我以祭品丰满你的骨骼与肉胎,我向世人歌颂你的伟业,我在混沌之海呼唤你的名字,芙尔泽特·普拉松·沙克斯格文!”他猛地抬起头,双目中燃烧着火焰,怒视着正上方那尊双子雕像。

安德里圣牧师的尸体,缓缓沉入滚烫的血泊里,血肉融化,骨骼碎裂,降临阵顿时红光大作,深红色的九芒星以可怕的高温,融化了大理石,缓缓嵌入地表,一时间浓烟肆虐,尤利尔迫不得已只能把脸埋在臂弯里,避免高温灼伤自己的双眼。

忽然间,他听见血泊里响起一阵狂暴的沸腾声,血泡不断炸裂,似有什么东西即将现身。

尤利尔连忙放下手臂,试着睁开双眼,在浓烟中辨清来者的身份。一道身影在浓烟中闪过,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掀翻在地。

那是一只娇小细嫩的赤足,踩在他的右脸上,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愚昧的人类,你将为自己的狂妄付出惨痛的代价。”浓烟散去,尤利尔用余光看到了这只赤足的主人。那是一个赤裸着身体的金发小女孩,正用那对没有瞳孔,却蕴含着无穷神性的双目俯瞰着他,俯瞰着脚下这只卑微的蝼蚁。

双子神之一,司掌繁衍与伦理之神,芙尔泽特

第六十三章 献祭

白色的浓烟仿若丝带般飘舞着,从芙尔泽特的脸庞、双肩上随风而逝,灼热的红晕勾勒出祂小巧而精致的脸蛋,然而双目之中寒冷的神性却未见消融。它像无数条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住尤利尔的四肢躯干,令他动弹不得,迫使他不得不抬头正视自己。正视旧神,哪怕只是正视旧神在人间的虚伪载体,亦需要承受无法言喻的可怕代价。血液感知到旧神的召唤,犹如愤怒的猛兽般横冲直撞,让血管从他的脖颈与下颌附近浮现出狰狞的轮廓来,然而血液里的狂暴因子还来不及传播,瞬间便被席卷全身的原初之火焚烧殆尽,一丝丝青烟自浑身毛孔下释放出来,将他的皮肤加热为烙铁般的通红状态。

黑夜瞬间席卷了窗外的血月,让小教堂进入了无尽的黑暗之海。可怕的涛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小教堂里的烛光惊恐地战栗着,光芒越来越小,世界越来越暗。芙尔泽特将小教堂和外部世界彻底隔绝开来,祂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祂对这个狂妄人类的审判。

“啊哈,火之圣徒,巴姆钦点的使者,吞噬幼神的猎人,”芙尔泽特一口气念出他的诸多名讳,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不过是蝼蚁。”祂冷冷地勾起唇角,随即俯身抓起尤利尔的头发,将他提起,就像抛开一片残破的麻布,头也不回地将他扔了出去。尤利尔仿佛一只折翼的黑鸦,倒飞出去,猛地砸在双子雕像上。尤利尔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重逾千金的石雕在如此强烈的冲击下,依然不容动摇。

尤利尔感觉自己的脊椎骨好像快断掉,肋骨仿佛从胸腔下刺穿出来,重压之下他几乎喘不过气,面色涨得紫青。“呵——呵——”他气息粗重地喘笑起来,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让自己背靠着石雕的底座,从地上坐了起来,无力地耷拉着双臂,“你比我想象中的有礼貌多了,芙尔泽特,我本以为你要用本体的样子来见我……谢天谢地。”他随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迹,虚弱却不示弱地反嘲道。

芙尔泽特盯着脚下那块降临阵,还有血泊里那些尚未熔化的骨骼,一想到自己的身体是用这个肮脏人类的血肉所塑,不免厌恶地皱起了细细的眉,“你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人类,你错估了自己的力量,”祂踏过血泊,娇小的双足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道猩红的脚印,一步步向尤利尔逼近过来,“巴姆的恩赐让你得意忘形了,你似乎忘记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北方人,你是我的臣民,我想杀则杀,宽恕或惩治就在我一念之间……”

“没错,伟大的芙尔泽特啊,北方是你独裁的领域,维尔特平原的歌尔德是你的宫殿,你接受北方人的供奉,就有义务守护北方的统一稳定。”尤利尔铿锵有力地回应道。

芙尔泽特步伐一顿,祂打量着尤利尔,忽然轻笑出声:“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自作聪明的蝼蚁,你想借我之手来替你铲除敌人?”

“这是你不容推辞的责任,如果失去了北方人的信任,你现在不过还是一枚缩在卵巢里的胚胎……”话音未落,尤利尔就因为胸口下难以忍受的绞痛而咬紧牙关,汗如雨下,黑暗的剪影骤然紧缩,只剩小小的一圈,刚刚足够容纳他们两者。

“注意你的措辞,人类,别逼着我这么快杀掉你,我还想多折磨你一会儿。”芙尔泽特松开攥成拳头的五指,冷冷笑道。“使徒,那只是预言的一个组成部分,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威胁,我犯不着弄脏自己的手,那是你应该面对的命运,狡猾的小鬼……”

说着,祂忽然话锋一转,等尤利尔调顺呼吸,重新抬起头,仰视芙尔泽特光洁的下巴,和白璧无瑕的美丽躯体。“你杀了我两名祭司,现在,为自己的狂妄赎罪吧。”

注视芙尔泽特缓缓抬起右手,皮肤开裂,纤细的手指化作一条条猩红的触须,轻柔地抬起尤利尔的下巴,贪婪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就在芙尔泽特的表情突然发狠,触须猛然将要刺进他的眼窝里时,尤利尔突然笑起来,边笑边咳,嘴角溢出鲜血也没能阻止他的嘲笑。“芙尔泽特,你在自己的窝里沉眠了太久,大概不知道你的教徒们都背着你干了什么好事吧?”

芙尔泽特双眸微眯,阴狠地问道:“什么意思?”

“你口中的这两名祭司都是处刑党的同谋,他们密谋摧毁歌尔德在北方的根基,引发一场难民大迁徙,对河谷地进行宗教入侵……”尤利尔玩味着芙尔泽特骤变的神色,享受至极,“这些愚蠢的狂信徒,还以为他们的双子神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他们可猜不到,伟大的繁衍与伦理之神,芙尔泽特·普拉松·沙克斯格文违背了自己的职责,和祂的同胎兄长乱|伦,并怀上了一个幼神,自此开始了不知期限的沉眠。”

如果尤利尔所熟知的这段历史进程不曾改变,那么此时的芙尔泽特已经怀上了幼神:贪婪的基尔。一名降生于本该被毁灭的北方的幼神,邪恶的土壤侵蚀了祂的神性,将祂转化为了一名彻头彻尾的邪神。基尔的降生,也是双子从守序善良方——至少表象如此——过渡到混沌中立方的一个重要契机。而从芙尔泽特隐怒的表现来看,他果然没有想错。

鲜血在身下蔓延,顺着台阶流淌而下。

“所以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芙尔泽特,我挽救了北方,让你幼子未来的温床不被邪神所染指。”尤利尔懒懒地挑起唇角,毫无惧色地迎向芙尔泽特愤怒的眼神,人类的模样让祂得以栩栩如生地展现出自己的真实心境。

“不,你什么也不会得到,除了死亡。”芙尔泽特冷漠地宣布。神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神憎恶一切形式的胁迫。黑色的触须开始在尤利尔的脸上钻孔,从额头开始,祂要尝尝圣徒的脑髓在濒临死亡那一刻是什么滋味,恐惧、悔恨、无助,那一定美味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