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尔试着用叫喊声呵止那两匹发狂的黑马,迫使马车自己停下,但他没能成功。如果不是考虑到乘客的安全,他完全不介意用更简单粗暴的手段来让它们停下来。
“别害怕,伙计,再靠近一些。”
他不断用言语安抚着坐下的枣马,一边在高速行进中慢慢靠近马车,待到足够近时,他纵身一跃,用手扒住了车厢微翘的边缘。
“该死,你是打算改行当杂技演员吗?你把翅膀藏起来过冬吗,你倒是飞啊!?”缩在他怀里的男爵惊魂不定地嚷道。
尤利尔没空和它争辩,用手挂住车厢边缘,一只脚踩着车轮上方的圆拱形木板,直接荡到了车头上。
然而,还不等他弯腰拾起车头的缰绳,马车就笔直地冲进了一片浓雾之中。
嘈杂的风雪被阻隔在雾门之外,接着,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唯有清脆的马蹄声还在哒哒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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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守卫
尤利尔感觉自己就像一头扎进了白沫汹涌的激流里,寒冷的激流撕扯着他的四肢,拼命压迫他的胸腔,挤压他的肺脏。
“醒醒!”
大脑缺氧开始影响到他的感官系统,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直到男爵的叫嚷声随狂风灌入耳廓,他才如梦方醒。不知何时,雾门已被抛在了身后,他们闯入了一座巨大的城市废墟里,白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群半透明的幽魂盘旋在马车上方,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仿佛一团翻涌的阴云笼罩在上空。那些幽魂披着朝圣者的麻袍,但肩膀以下的部位仿若无物,衣摆空荡荡地飘在空中。
突然间,一个幽魂脱离群体,突然一个急拐弯,从天而降,迅速靠近高速行进的马车。它自车头呼啸掠过,尤利尔就在那一眨眼的瞬间,在那只朝圣者兜帽下,捕捉到了那张双目空洞、面如死灰的死人脸。他下意识扬起手杖刺了过去,却什么也没刺到,手杖的尖端就像没入了水面一样,只是在幽魂的身上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愚者!愚者!”幽魂尖叫着,拖着半透明的身体,飞回到半空中。
【贡德乌尔的告诫者】
鉴定信息把那团“阴云”的真实身份告诉给了尤利尔,同时也向他阐明了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事实——这些幽魂体是不可被攻击的。
“源泉枯竭,万恶滋生!秩序的守护者啊,我们追随伟大的安塔尔!”一个幽魂大叫着,掠过头顶。
“愚者注定被灭亡!灭亡!”一个幽魂迎面冲来,在快要撞上马车的时候,又陡然升入空中。
“余烬行将熄灭,我们需要注入新火!把她给我们!把她给我们!”一个幽魂悲鸣着,垂直俯冲下来,尤利尔作出格挡的姿势,它却化作一阵白烟散去。
“该死!”那团喋喋不休的阴云,开始让尤利尔感到不耐烦了。他扶着车厢,在呼啸而来的雪风里站起身,“你们渴望火焰是吗,”他抬起左手,手指微蜷,狂风卷起他宽大的绒毛袖子,“好极了,我就给你们火焰。”
起先,那只是一颗白色的火苗,仿佛含苞待放的花朵,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但随着火苗表面一圈圈螺纹细焰旋转升起,火焰越胀越大,任狂风再劲也无法将之扑灭,霜雪触之直接气化,嘶嘶作响,化成一缕缕被狂风弯折的白色丝带,勾勒出高温升腾的痕迹。
在看到白色火焰的瞬间,那团阴云里发出一阵阵惊恐万状地惨叫,“灰烬!灰烬!灾厄之子!他来毁灭我们了!”
幽魂四散而逃,阴云顷刻消散,尤利尔终于又能看到那轮悬挂在低空中,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的残月了。而那轮残月仿佛被一剑斩断成了两半,月弧的中心被刻下了一道笔直的漆黑剑痕。但当他定睛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座犄角般高耸的孤塔,伫立在未见之城的顶端,剑削般冷峻的轮廓深深嵌入苍白的月表。而那正是马车的终点,诠释红岩文明的根源之塔。
“老师!”尤利尔在嘈杂的雪风里隐约听见芙琳在背后高喊。
他正要回头看去,忽然间,一道黑影从脸畔划过,砰的一声刺入了车厢的木板里。只见那是一支生锈的箭矢,在被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金属箭头上,勉强还能辨别出一头长尾鹿的刻印。那是安塔尔家族的族徽。
尤利尔猛地回头,顺着箭矢飞过来的方向,他看到道路右手侧的城市废墟里,冒出来一队手持长弓、制服统一的弓兵。只不过它们并非人类,而是一具具空有弓兵皮囊的焦黑干瘪的尸体。
【焚死者巡逻队】
不计其数的箭矢如暴雨般倾泻下来,尤利尔在空旷的车头根本无处可躲。
“抓稳,别掉下去!”他对男爵喊了一句,便双手攀住车厢的边缘,一下跳到了车厢的左面。利用车厢作掩体的战术很成功,箭矢笃笃插满了车头和右侧车厢,车窗也应声碎裂,所幸飞溅的玻璃渣并未伤到车厢里的女孩儿。
“左边也有!”男爵大吼道。
马车眼下正途经一间类似教堂的破败建筑,倾斜的房顶上密密麻麻全是焚死者巡逻队的身影。尤利尔自然没空停下来欣赏他们教科书般标准的张弓姿态,连忙吹响了口哨,一直紧跟在马车后面的枣红马听到主人的呼唤,扬蹄飞奔。抢在箭雨扑来之前,他踩住车轮上沿的挡板,向后一跃。
远远跟在后面的芙琳看到如此惊险的一幕,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马背上迟迟没有出现老师的身影,令她的心一瞬间沉入了谷底,但是下一刻,猎人便从马的侧面爬上了马背。
“还好这些死人眼神不好使,箭法偏得有够离谱的。”男爵缩在他怀里,又是后怕又是庆幸地吁道。“这场雪可真是救命了。”
它说得没错,在风雪的恶劣天气里,再高明的弓兵也很难命中高速移动中的目标。不过,焚死者巡逻队完全可以利用数量优势来弥补这一点。
左右两侧,数以近百计的焚死者同时张弓,箭雨交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从天而降。
尤利尔迫不得已,只能调转马头,横向移动,芙琳也因此得以追赶了上来。
“老师,马车转弯了!”
虽没有直接对入侵者造成伤害,但焚死者巡逻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它们成功延缓了入侵者的追赶速度,马车已经拐过了一个三岔口,爬上了一个陡峭的上坡路段。
“加快速度,我们追上去!”
然而紧接着,尤利尔便听到道路前方传来一串嘹亮的号角声,只见六名铁甲覆体、头盔造型仿若白色蜡烛的重装骑兵从岔路口冲了出来,他们的肩甲、胸甲上挂满了干涸的乳白色的烛泪,手中的武器亦是锈迹斑斑的烛台剑。他们在岔路口整齐列队,连成一排,残缺不全的长尾鹿旗帜扛在肩头,迎着雪风猎猎飞舞。
【烛骑兵团】
“呜呜呜呜呜呜——”号角长嘶,安塔尔家族最忠实的捍卫者,向入侵者发起了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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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淘汰者
“步入未见圣城的旅者,他们追随安塔尔的遗产,月光为他们照亮前路,干涸的白烛在烈焰中重燃,滚热的烛泪湮灭了焚死者的遗愿,幽魂逃亡,他们一往无前……”
噼啪,一记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安塔尔伯爵。壁炉里的一块血晶石燃尽了自己的生命,黯淡发黑的晶壁四分五裂。
“然后呢,然后他们怎么样了?”第三节所述的无名旅者的故事令伊文王子听得入了迷,红扑扑的小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情,全然没了之前那副恹恹的病态。
“然后……?”安塔尔伯爵略微活动了一下被伊文枕得发麻的肩膀,让自己以一个更舒服的姿态坐着。然后,他翻到下一页,念道:“他们时间紧迫,分秒必争,通往起源之塔的路艰险漫长,在告死者之桥的后面,是淘汰者的哭丧声在迎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