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娜越夸越来劲,她举着法杖,弯下腰,径自穿过豁口,走进了那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地下通道间。芙尔泽特冷笑了一下,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
这条通道很窄,长宽皆不超过六英尺,二人必须弯着腰,才能避免碰到头顶。脚下的路又湿又滑,鬼气森森的阴风灌入通道,仿佛有个女人洞窟底部低声啜泣。这里显然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有外人造访,黑暗成了这片空间唯一无可争议的主宰,它贪婪侵吞着法杖上那簇光亮,让它变得越来越暗。唐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他们身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同样的声响也回荡在前方的通道里。
她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冷汗浸湿了衣衫,让冷冽的风变得更加刺骨,“女神姐姐?”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在。”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她终于放下心来。
在这条幽深的地下通道里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水流的声音。
唐娜不知道那究竟是地下河,又或是下水道,但她知道自己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忽然,她一脚踩在了什么东西上,伴随咔擦一下,那东西便清脆地裂开来。
“那是什么?”
唐娜放低法杖,把光亮投向脚下,只见自己的靴子陷入在一团黏稠的淡绿色浆液里,浆液里包裹着一些破碎的白色残片,仿佛裂开的蛋壳。
问题是,什么样的生物才会在如此阴冷幽暗的地底产卵?
唐娜一时间陷入不可名状的恐慌情绪中。
“别分心,继续往前走。”
又是芙尔泽特的声音,重新给予了她前进的勇气。唐娜深吸口气,用手按住剧烈起伏的胸膛,平复心情,随后把脚从那些如蛛丝般黏性惊人的绿色浆液里拔出,继续往前走。
法杖制造出的光亮的轮廓,因为地形的改变,而逐渐扩大。她们走出了这条狭窄的通道,但横亘在眼前的,却是一条看不到对岸,也看不见底部的恐怖深渊,流水的声音正是从下方数百呎的地方传来。她们仿佛置身于一片广阔的深海之中,渺小而无助的感觉让唐娜不由地往后退却。她甚至想要回到刚才那条狭窄的通道里,至少在那里,她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而在这里,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与绝望。
芙尔泽特借着有限的光芒,左右打量了一下,随后用手指着右边,“我们走这边。”
那是一条嵌入在深渊的陡峭崖壁里的狭窄道路,宽不过一米,这意味着她们几乎要悬空行走在数百呎的高空中。
唐娜这辈子从未有过如此惊险刺激的体验,一时间她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力点头道:“我听你的,女神姐姐。”
“好孩子。”
这一回,芙尔泽特率先迈开了步子,她侧着身子,背靠着冰冷的崖壁,在这条最宽不超过一米的崎岖小路上,摸索前进。唐娜学着她的样子,一步步地往前磨蹭,嘴里一边念念有词,说回去之后一定要像师姐好生炫耀一番。
没过多久,唐娜便再也看不到方才那条通道的入口,左右两边都是相同的景色,湿滑陡峭的崖壁,在光亮中呈现出死亡的惨白色。
更糟糕的是,这条路明显不是设计给人走的,有些地方窄得几乎只容得下大半个脚掌,于是她们的脚尖以及半个身躯都悬在外面,唐娜只能紧闭着嘴巴,竭力维持着呼吸的节奏,尽量不去看脚下。
但忽然间,一股潮湿的狂风席卷崖壁,唐娜只感觉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自己托了起来,让她双脚渐渐失去抓地力,朝着下方的深渊倾斜而去。
所幸此时,芙尔泽特抓住了崖壁上的一处岩石凹槽,稳住平衡的同时,也抓住了唐娜的后领,把她从死亡的深渊前生生拽了回来。
狂风渐渐平息,她们顺利度过了危机。当崖壁冰冷的触感蔓延至整个背部,唐娜仍觉不够,把张开手臂也紧贴在石壁上,她惊魂未定地睁大眼睛,大口喘着粗气,“女神姐姐……”她的声音几乎哽咽。
但芙尔泽特没有理会她。唐娜转过头,发现她正仰头注视着头顶,面色凝重异常。
“发生什么了?”唐娜不解地问。
“有什么东西在那上面,”芙尔泽特双眸微眯,神情严峻地说,“它来了。”
当唐娜把举起手里的法杖,让光亮范围扩散至头顶的崖壁时,她也看见了那东西。
在黯淡的光芒中,一头足有成年男子大小的畸形怪物,如壁虎般趴在几乎直上直下的崖壁上,扭动着肩膀上那两颗形状外观如出一辙的猿类脑袋,用两对发白的大眼珠盯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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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巢穴
在光亮的照耀中,两张紧挨着的猿类面孔,狰狞而苍白,唐娜几乎可以看清它脸上雪白的毫毛,鼻子扁平,嘴巴凸出,锋利的犬齿从略微咧开的嘴皮下露出。但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还是那两颗生长在同一躯体上的头颅,它们有着仿佛人类濒死时从眼眶下剧烈凸出的眼球,瞳孔里却空无一物。状如蛇人的四肢躯干和钩爪,让它们得以匍匐在陡峭的崖壁上,一条粗壮的、布满鳞片的尾巴在后面左右摇晃。
双方在死亡的深渊之上相互打量,这怪物喉咙里发出困惑的低吟,像是在质疑这两个人类的来历。
唐娜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一旦激怒了这个怪物,她们两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她拼命屏住气息,但那股熟悉的腐败气味止不住地灌入鼻腔里,令她头晕目眩。
半年多前的旧镇之旅,让她对这种气味形成了近乎条件反射的直觉。
那是一只堕落异种,一只被深海力量俘获的智慧生物。它生前或许是一只聪明的猿类,甚至是一个人类,但那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嗜血和杀戮是异种的天性,唐娜知道它绝不会错过大开杀戒的机会。
事实被她不幸言中,这头诞生于某种可怕转变的残次异种,以不可思议的幅度张开嘴巴,边缘裂至耳根,露出血盆大口之下的杀人利齿,无数蛆虫在它溃烂发绿的口腔里翻涌蠕动。
唐娜吓得闭上了眼。但下一刻,她便听见怪物痛苦地呜咽了一下,等她再睁开眼,看到那怪物浑身战栗着,慢慢退回到上方的黑暗里。
它在黑暗里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属于绝对统治者的眼睛。
它们是深海的奴仆,对任何来自高维的存在,都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和服从。
芙尔泽特表情冷漠地仰视着它,慢慢开口,无声说道:“滚。”
怪物惊声尖叫,随后只听见一串急促的攀爬声,在头顶迅速远去,直至消失。
唐娜目瞪口呆地看着逃远的黑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从头顶纷纷扬扬洒落的粉尘和细小碎石,向她证明死亡曾与她只有一步之遥。
“小丫头,你还能走吗?”芙尔泽特问。
“我……我没问题……”唐娜勉强地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继续贴着陡峭的崖壁,向前迈进,大约十分钟,另一个通道入口出现在她们眼前。
唐娜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她暂时不用担心会被狂风卷走,坠入无底深渊的冰窟里。她很确信,在这深渊的下面有一片广袤无际的地底湖,而那水声是瀑布冲刷崖壁,直坠千尺发出的巨大轰鸣。连这高处的空气里,都充斥着湿润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