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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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尔听不懂这拗口又生涩的语法,有点像古多美尔语,发音习惯又趋近马斯坦人,间或掺杂几句似是而非的龙语。

鉴于穆泰贝尔像吟游诗人般热衷一切逸闻与无人问津的冷门学识,隐秘者杂糅各类小语种的做法显然是有意为之。

神祇的降临方式通常与祂们所拥有的神职密切挂钩,芙尔泽特司掌繁衍,所以借由新鲜的血肉完成塑形,阿尔格菲勒是强欲与真知之主,靠碾碎大量生命来榨取灵魂能量,彼时以凯利尔数万民众为祭品,祂才勉力突破了歌恩·赛托伦的束缚。到了穆泰贝尔这儿,情况就比较特殊了,因其过分强调隐秘性,教典里近乎找不到任何对拳握之眼的详细注释,真谛只掌握在十六人圣轶会之手,秘而不宣。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除了最高决策层的亲信,外界无从得知穆泰贝尔的真身,芙尔泽特在谈及这位同僚时,也仅是给出‘鬼祟’、‘短视’和‘故弄玄虚’等模棱两可的评价——有趣的是,不符合上述特点的旧神统统翘了辫子,反倒是看似欠缺竞争意识的穆泰贝尔活了下来——至于保密工作过剩的坏处,昭然可见,自然是不利于教会内部的团结统一,派系斗争愈演愈烈的结果,即是对外扩张的懈怠、及军备竞赛的全面落后。

安息教会如今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可以说很大程度上是拜穆泰贝尔的不作为所赐。

正因如此,这场有违隐秘宗旨的大型祭祀才显得耐人寻味。

伴随白袍祭司的宣读,室内光线越来越暗,人与人、物质与物质之间的界限愈发模糊。猎人抬头一看,发现那颗镀金的隐秘之眼从平坦的天花板中凸显出来,呈现为流动的液态,仿佛从窄小管口满溢而出的硕大的一滴,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缓缓拉伸,然后不堪重负地断裂,笔直坠入下方的石棺。

巨大眼珠似注满水的气球一样爆炸,飞溅出大量黏稠的银亮浊液,在场之人如蒙神恩,无不感激涕零地匍匐于地,贪婪吮吸起来。

为了啜饮一口珍贵的神赐之液,上一秒还其乐融融的教友们顿时拳脚相向,争得你死我活。银亮浊液经由他们的口腔、穿过喉管,继而进入消化系统的全过程,随他们不知节制的汲取而趋于可视化,皮下组织变得如可塑性极强的胶质一样透明,连肋骨下面紧紧簇拥的脏器与肠子都清楚可见,直至彻底丧失人形,沦为一具囊状的活体容器。

“祂看向我了!祂看向我了!”变成“水母”的幸运儿以尖锐的非人腔调忘情哭喊,羡煞旁人。

只见银亮浊液携卷着该容器尽数的生命力,从眼窝的两个黑窟窿下慢慢渗出,随容器的体积一点点被榨干萎缩,越来越多的新鲜营养液自发向祭坛上的石棺汇集过去。

穆泰贝尔即将完成化形。

石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盛满,密密麻麻蝌蚪大小的眼珠子浮出液面,接着又像泡沫般破裂。眼看到手没两天的新娘就要“泡汤”,自己忙活一场反倒给他人做了嫁衣,猎人再也坐不住,决定送这没礼貌的家伙去见阿尔格菲勒。

不等他从高处一跃而下,忽然就听见一连串沉闷的龟裂声,祭祀场对外紧闭的石门轰然崩塌。

一条火柱陡然冲进石厅,席卷沿途一切物体,就着骇人高温烹出一席别致的海鲜全宴——没有饮下银亮浊液的人还好,无非被烧得面目全非,酷似果冻的活体容器则统统膨胀爆炸,熔化的残骸溅得到处都是,恶臭熏天。

跨过满地焦尸,一名肩扛黑铁巨剑的灰烬御卫出现在大门前。

尤利尔发现自己居然认得这人。在边陲阿伦·贝尔偶遇的某个自称索尔的剑士,曾与他有过一段结伴历险的交情,后来他们在蛇人制造的一场雪崩中走散。

尤利尔没想到他还活着,更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宰了他!”白袍祭司嘶声怒吼,“把他脑袋拧下来,献给至高之眼!”

索尔先发制人,踏前一步、抢在深陷重围之前舞动巨剑,焰浪像鞭子一样横挥而过,红刃之下死无全尸,顺带扫倒了一根承重立柱。分崩离析的岩块从高处一股脑地倾泻下来,哀鸣不迭,将地板染得殷红。

穆泰贝尔之所以被视为弱小神力,完全是相较于巴姆这等强大的竞争者而言,尤利尔不相信一个上位者会在生死攸关的仪式上任人宰割。事实上,他毫不介意被人抢戏,勇夫可以成为优秀的战士,但一定不会是优秀的猎手。猎人更擅忍耐,在忍耐中观察,在观察中寻觅一击毙敌的把握。

不出所料,面对灰烬御卫的威胁,隐秘者们不敢藏拙,为了减少无谓的损失,只好在第一时间就亮出杀手锏。

白袍祭司退居二线,接替她挺身而出的是三名位阶稍低一级的隐秘者,他们手持权杖,镶嵌在禽爪状的杖尖的蓝宝石放出朦胧微光,随频率极快的咒语念诵,附近数十个活体容器相继囊破,明蓝色的黏液里爬出一个个瘦皮包骨、两臂外侧增生出锋利骨刃的怪物。它们看起来像是长期饱受饥饿之苦,嶙峋骨架披着一层灰烬般死白的外皮,扁长的颅骨中央点缀有一个拳头大的恐怖眼珠,无视眼眶局限可以向后翻转一百八十度,头皮上黏着少许海藻似的毛发,是它们为数不多的类人生物特征。

芙尔泽特曾向他隆重介绍过这支骨骼清奇的亲卫队,开膛手、剥皮人、窃魂众,它们有很多拉风的绰号,以及完全与之相匹配的杀戮技巧。

灰烬御卫毫无意外地陷入了苦战。

剥皮人各个手长脚长,四肢均可反关节扭曲,行动异常迅猛,笨重的巨剑很难对它们构成威胁,凭借压倒性的数量优势,它们挥舞长臂两侧锐利的骨刃,嘶吼着步步紧逼。索尔平执巨剑,周遭温度开始急剧蹿升,很明显他打算以灰烬御卫的招牌手段来破开包围网。

“肃静!”白袍祭司适时祭出寂静之刃,锋芒出鞘的刹那,包裹巨剑的流焰顷刻湮灭,只余几颗微小的火星在刃尖跳跃。

黛雅·摩丁高举圣物,得意大笑:“巴姆的走狗,你们的伎俩在赛隆兹没有施展余地,这是我主的领域!死吧,你这亵渎犯!”

“把他交给我们对付,”一个手持权杖的隐秘者提醒她,“事不宜迟,赶紧完成召唤仪式。”

没有火焰助阵,灰烬御卫节节败退,剥皮人们趁势追击,一度将他逼退到大门附近。

黛雅·摩丁遣手下合力抬起棺盖,封死石棺,银亮的浊液仍源源不断地从缝隙里渗出。她张开双臂,面向因躲避战斗而聚集在石厅西面的教众,呼吁道:“诸君,时辰已到,呼唤至高之眼的名讳,恭迎圣者降临!”

“穆泰贝尔!穆泰贝尔!”众人高声齐呼。

须集六人之力才能勉强抬起的厚重棺盖,这时剧烈地震颤起来,像是某种强大的威能要破棺而出。

“不够,还不够!”黛雅·摩丁匕首一挥,又接连撬开几个活体贮藏室,人形果冻爆出大量的新鲜营养液,与渗出石棺缝隙的银亮液体一同沸腾、蒸发,“这不够!不够!祂索求的更多!”

果冻接二连三的爆开,噗嗤作响,祭祀场一时间宛如降下大雾,氤氲弥漫,难以视物。

棺盖的震动愈加强烈。隐秘者欣喜若狂,这意味着穆泰贝尔正在享用美餐,并且对这道由他们精心烹制的佳肴颇感满意。

突然间,棺盖砰的一声高高飞起,浓雾中隐约现出一道枯瘦的人影。

隐秘者们激动不已,屈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祭坛下的教众纷纷效仿他们的样子跪下来,迎接至高之眼的凝视。

只有黛雅·摩丁发觉了异样。熟读教典的白袍祭司,不禁对此情此景泛起疑心——

为何象征着降临仪式圆满完毕的预兆之光没有到来?

是受到这狭隘的环境所制,还是被别的什么原因延误了?难道是因为雾气太大,导致肉眼错过了这神圣的一幕?

黛雅·摩丁凝聚心神,定睛注视祭坛中央那条本该属于至高之眼的枯瘦身影,却怎么看怎么张惶狼狈,像是急于逃离石棺一样,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初获肉身的上位者或许较为虚弱,但绝不可能失态至此。

祂不是自己跌倒的!

白袍祭司惊恐万状,只因她看到另有一道陌生的人影,有恃无恐地踩在至高之眼的身躯上。

“大不敬!”她失声惊叫,同时高举寂静之刃。

“空口夺白刃!”

黛雅·摩丁还没来及反应,双手之间仅余空气。

此时一股刺人的寒风掠过,氤氲尽散,两瓣毛茸茸、沿着台阶奋然攀登的肥臀左摇右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