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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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黑袍修女怀抱着一本无字红皮典籍,情绪稳定,眼神寡淡得仿佛一瓢门威列上游的冰川水,无喜无忧地注视着猎人。

“……你不该来这儿,”尤利尔嗓音沙哑说。

月光把光秃秃的树杈投影在墙上,酷似一双狰狞的兽爪,虚捧着修女的身影。

“早上好,小弟。”

***

“我以为还有很长一截路要走。”芙尔泽特端详正前方以金边绿幔装饰的拱门,帷幔与大理石地板的缝隙间溢出丝丝白烟。

这熏香浓烈得呛鼻。

“进去之前,”穆泰贝尔忽然叫停,态度郑重地蹲坐下来,“我们得就‘一些问题’进行协商。”

“一些,问题,”芙尔泽特玩味它的遣词,冷冷一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花猫虚情假意地低下头,以示谦卑。“尊敬的女士,这不是要求,而是请求。我请求你的配合。请相信这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莱芙拉喜欢被奉承,喜欢被奸佞环伺,不吝给他们一种予取予求的成就感,然后再以阴谋和手段践踏之、征服之。

这是一个混沌阴谋家的生活常态。

她倨傲地侧过脸,作聆听状。

“待会儿见到会所主人,请女士务必尊称我为‘至高之眼阁下’,或者‘守秘人阁下’,语气越诚恳越好。”

“这狗屁敬称有什么用,至高之眼阁下?嗯?它能让你摆脱掉这身可笑的皮囊吗,还是能恫吓我们的敌人?”

“很遗憾都不行,”穆泰贝尔惭愧地说,“但弗洛伊是个很有主见的仆人,我曾一度认为他会比西斯克先有异心——当然,他现在仍有机会。所以你的配合不可或缺。”

芙尔泽特斜眼睥睨它一会儿,说:“二十岁背井离乡,干劲满满,四十岁了铩羽而归,在隔壁小镇罄尽腰包买了一套原本属于某个富商的二手成衣,打扮的人模狗样仿佛荣归故里,逢人就吹嘘自己莫须有的事业和积蓄——这就是所谓的虚荣心。”

“论入乡随俗,你学得比我快。”

穆泰贝尔无言以对。

放眼整个上层位面,死于众神黄昏浩劫的不算,混成它这样子的旧神恐怕独此一份。也就先在臭水沟里装死未果,后被尤利尔一把捏爆的阿尔格菲勒能与之媲美。

这时它脑子里属于男爵的意志开口了:“对你此刻的感受我深有体会。但我必须得忠告你,我的夫人,曾经的辉煌都是海市蜃楼,仅供回味,唯有逆来顺受是面对这个苦难世界的正确态度。”

穆泰贝尔甩甩头,屏蔽掉这个令人不快的声音。

“我们可以进去了吗,至高之眼阁下?”

芙尔泽特见缝插针的毒舌攻势让它沉重的心情雪上加霜。

“当然,当然,请跟我来。”它先把脑袋从厚厚的帷幔中间穿过去,警惕打量一下室内环境,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迈了进去。

这是一间装潢风格十分别致的雅室,从地板到家具均为熏香木制,古朴典雅。天花板上并排悬吊着六只镀银香炉,室内烟雾缭绕,如梦似幻。

一个颀长的人影从大书柜后面缓缓浮现。

“真是稀客啊,大老板今日怎么有空莅临小店?”

芙尔泽特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给这对儿主仆腾出交流空间。直到对方彻底从烟雾中现形,且非常干脆地无视了脚边那只神态傲慢的肥猫,她才反应过来这番殷勤是献给自己的。

妓院老板是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人,身着一条朴素的浅灰色袍子,面带微笑,气质温和儒雅,若是换个场合,他很有可能被认作是一名经验老道的布道者。

他不由分说地向“大老板”鞠躬致意,欣喜道贺:“至高之眼阁下,请允许我献上由衷的祝贺。恭喜您,这目中无人的贱裱子最终还是败给了您。请告诉我,您所许诺的种种折磨是否来得及实现,莱芙拉濒死之际的悲鸣又是否如我想象的那般动听?”

芙尔泽特不动声色地向脚边一瞥,一双铜绿色的大眼睛正无辜地冲她眨巴。

她改主意了。

“噢,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载体……提醒我一下,亲爱的弗洛依,我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样的?”

听到主人直呼其名,妓院老板喜上眉梢,话匣子大开:“这真是一个令人拍手称赞的绝妙计划,康葛斯,哦不,在您面前他永远是西斯克,是一条狗。这家伙自恃为解放者,殊不知是您特地给笼子开了条缝,欲擒故纵。”

芙尔泽特又看了看脚边的“男爵”,无声地做了一个“哇喔”的口型。

不过一个不择手段的阴谋家又怎能苛责一个下三滥的惯骗犯呢,无非同行不同路罢了。

“是的,我想起来一些了,日记本,对吗?”她现炒现卖,以之前从穆泰贝尔嘴里撬出来的线索作饵,期望钓出更多的内幕消息。“这还不够,弗洛依,你知道我不喜欢事情失去掌控。”

见自以为受到恩宠的弗洛依一脸狂热之色,穆泰贝尔多么希望自己的仆人是个欺君罔上的无耻之徒。

这蠢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复说:“请原谅下属能力有限,这本是由您一手操控的棋局。可以确定的是,西斯克顺着大老板您留下的轨辙一路深入,但他究竟在那头发现了什么,之后又是得到了‘哪一位’的帮助才得以重获自由,这恐怕只有大老板您和西斯克本人才知道了。”

“弗洛依,亲爱的弗洛依,”芙尔泽特摇头,“失职和渎职的差别存乎一线之间,千万别让我失望。”

妓院老板不敢直视铁灰色的厉眸,卑躬屈膝,像个耄耋之年的老叟,站也快站不稳。“请再给我一些时间。西斯克的戒心很强,而且他本身就是一个叛徒,要以叛徒的身份去博取他的信任,容不得一点马虎。希梅内斯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例。我反复告诫他要多加提防,西斯克给予他的信任是一把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招致杀身之祸。很不幸,他最后还是为自己的轻率买单了。”

希梅内斯。芙尔泽特顾自咀嚼着这个名字和它背后蕴藏的信息,她记得尤利尔在讲述梦中奇遇的过程中,希梅内斯这个名字出现了不止一次。

“他死了,”弗洛依轻叹,“就在昨晚,也可能是今早。”

在信息量严重不对称的情况下进行对话,避免漏出马脚的最好方式,就是持续施压,令对方迫于压力主动招供。芙尔泽特深谙此道,目放凶光:“给我一个不立马处死你的理由。”

穆泰贝尔一眼就洞穿了她的演技,心中悲愤地祈祷弗洛依不要太过轻易地屈服于上司的淫威。

“不,不,希梅内斯的死跟我没关系!”妓院老板噗通一声跪地不起,穆泰贝尔见状敢怒不敢言,恨不得拿头撞墙,“您了解希梅内斯是个多么喜爱夸耀的人,当他鼓吹要把杀死康葛斯的方法写进剧本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已经进入倒计时。西斯克绞尽脑汁才把自己变成了‘不死的康葛斯’,他绝不会允许有人冒犯他的禁忌——即便希梅内斯只是酒后放屁。”

信息量越来越大了。芙尔泽特发现自己很难将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拼接完整,于是把目光投向沉默的男爵。

她从后者眼中相似的惊疑中得到了一个无趣的答案:穆泰贝尔同样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