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抱怨了,在你们这对儿小夫妻玩情趣游戏的时候,请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谢谢。”
“给你十秒钟,不然我调头走人了。”
男爵咂咂嘴,满脸不情愿地宣布说:“规则很简单:‘靠自己的眼睛去看,凭自己的耳朵去听,凭自己的鼻子去嗅,一个盒子下埋藏着双重的宝藏,等你去亲手发掘’……诶诶,你要干嘛,我警告你快把那玩意儿收回去,滥用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猎人抄起手杖,在肥猫头顶晃了一圈又收回来。威吓是多余的,他很清楚从男爵嘴里已经挤不出更多的情报了。
男爵长出一口气:“迟早被你们小两口儿吓出心脏病来。”
尤利尔走到门口,停顿了两秒,又退回来,推开窗户,两行歪歪扭扭地脚印在覆雪的屋顶延伸出去。右手撑着窗沿,他动作利落地翻过窗台,稳稳地落在倾斜的屋顶上,临走时不忘回头说一句:“下去给自己找点吃的吧,今晚她应该没空来折腾你了。”
伴随着男爵谢天谢地的长吁短叹,猎人顺着脚印,步伐轻巧地溜过屋顶,然后一跃而下,落在跷足旅店的后院中。
第一条线索随之映入赤眸中。
他在空空如也的马槽旁捡起一条靛青色的围巾,举起来轻嗅。嗯,跟他在梳妆台前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循着足迹离开后院,将灯火阑珊的深夜小镇甩在身后,向阴森黑暗的秘血森林走去。他边走边弯腰用围巾裹起一团雪,快速擦拭着手杖上的污浊泥渍,他的装备之前都是由索菲娅代为保管,其中有不少东西都在旅途颠沛中遗失了,只有这根手杖,从始至终与他相伴。
说来也是缘分,手杖的前任持有者正是男爵,彼时它还是威风八面的花园总管,康妮的守护骑士,白皇后的地下情人。
难怪它总爱感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前后落差的确使人沮丧。
于是很神奇的,尤利尔竟由衷感到自己应该对它好点,至少在惨遭报复心极强的芙尔泽特的疯狂挤兑之下,还有一个陪它一路走来的老朋友能予以一丝关怀。
他正琢磨着怎么给男爵的无保障合同转正,久违的第二条线索出现了。
一件浅灰色的羊毛外套,堂而皇之地挂在一簇低矮的树杈上,生怕他发现不了似的。
猎人的面色逐渐阴沉。他没能从这个拙劣的捉迷藏游戏中感受到一丝乐趣,只觉得自己在配合演绎一出荒唐到极点的猴戏。
他行走在枯萎的血杨间,追逐着断断续续的脚印,不时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浓稠的黑夜掩埋了灯火和人烟。
希尔维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马科斯多半还在伏案忙碌。
从这里眺望阿伦·贝尔,只剩一簇在林影间时隐时现的火光,它看起来是那么遥远和渺小,却又触手可及。
这是他自离家以来,第一次对某个地方产生了驻足长留的冲动。是的,冲动。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忽如其来的激情终究会淡去,然后彻底泯灭,但他知道自己会在未来的很长一段岁月中常常记起。
希尔维带来了严厉的母爱,也带来了家的温暖,马科斯虽然像所有的歌尔德男人那样不擅长情感表达,依旧笨拙且执着地为这个临时的避风港添砖加瓦。
他们的关爱,让习惯了腥风血雨的狩猎者有些无所适从。
即使在赛隆兹,马科斯和尼尔也从不在他面前主动提及索菲娅,也从不提及死去的父亲,竭力粉饰出一派其乐融融、和睦如初的家庭氛围。他们不置可否,只是一味的缄默,寄望于时间的烈风卷起黄沙,将这些可怕的裂痕悄无声息地填满。
现实已成荒漠,又何必去推倒一座沙丘呢。
尤利尔在一株血杨下止步,蹲下来,用手掌扫开从斜坡上流泻下来的积雪。
一双牛皮靴子。还特地用鞋带系在一起。
他脱掉手套,用手指试探了一下靴子边缘的毛料,一直摸到鞋底。因为埋在雪里的缘故,几乎感觉不到多少余温了。此处明显是刚刚经历过积雪滑坡,足迹也由此中断。
视觉线索到此为止,但气味的线索愈发显著。
森林中的硫磺味道越来越浓,湿气也越来越重,薄雾缭绕。
秘血森林的边缘地带可不是什么发展温泉业的好去处,否则早有商人蜂拥而至。在这里,热气蒸腾的硫磺池往往意味着成群结队的座狼,或是别的致命猛兽,而他沿途走来,不要说座狼,连一只鸟都看不见。
沿着陡然崎岖的道路前进了不到一百码,下一道线索就像枝梢上结出的丰腴果实,催促他去采摘。
他一挥手杖,变形的利齿咬断头顶横生的枝节,一条轻薄的黑色蕾丝睡裙飘然落在他手中。
他认得这条短不及膝的睡裙,新婚后的第三天晚上,芙尔泽特穿的就是这一件,最画龙点睛的一笔莫过于多褶多层的领边设计,蓬松的观感完美遮瑕,掩盖了穿着者乏善可陈的胸脯曲线,堪称杰作。
他把这条睡裙裹在之前捡到的羊毛外套里,接着往前走。
踩着凸起岩石天然形成的阶梯,他登上一个陡坡,视野豁然开朗。密集的灌木丛林一去不返,眼前是一片雾气腾腾的开阔地,雪花落地即融,来不及堆厚,结满晶莹水珠的地衣,在他脚下铺出一条磷光闪烁的绿毯,向迷雾的深处延伸。
猎人迈步向前,越过那些似浅实深的绿色水凼,仿佛逛自家后花园似的轻车熟路。
原因很简单,他来过这儿。
几个小时前,这里还只是一个森林中散发着微弱地热的天然大坑,地衣上结满了冰,几个小时后,积雪消融,地热澎湃。
他站在几个小时前站的位置,水面已经没过了脚踝。
大雾之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庞大的轮廓。
赫尔泰博菈正是栖息于此,它卧在这个平坦的天然水坑中央,静静地沉睡,胸膛下翻涌的热量随着犹如地壳运动般强而有力的心脏泵动,持续不断地向四周辐射,附近的苔藓地衣生长得异常茂盛。
尤利尔把手中的衣物放在岸边的湿地上,拨开迷雾,向沉睡中的赫尔泰博菈走去。
很快,水面没过了膝盖,涉水而行让他的速度慢了下来,疯狂滋长的藻类纠缠着他。
一只斑啄木鸟扑打着翅膀,不知何故落停在半浸水中的光滑尖石上,埋头啄石,发出清脆悦耳的哒哒声。
渐渐地,他感到不止藻类在纠缠他,好似有一条狡诈的水蛇潜伏在腰深的水面下,穿过他沉重的双腿,戏弄着他笨拙的肢体。那条妖娆水蛇盘着他的腰,浮出水面,紧贴着他笔挺的后背向上游曳。
望着眼前形同水中孤岛般巨大的银龙,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一个盒子下埋藏着双重的宝藏,我想我已经知道这个谜题的答案了,”猎人头也不回地说,“双子不是双子,而是双面。”
“回答正确,”两条光溜溜的臂膀自腋下穿过,咯咯嬉笑着,从后面搂住了他,“现在,你可以领取你的奖励了。
第二十九章 孕妇知识摘要(下)
猎人分明感受到一股亵渎而扭曲的混沌气息将他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