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你……很讨厌吗?”
“讨厌?”无焦点的瞳孔落到他身上,总算恢复了几分神采,“当然了,那个时候每天练到哭鼻子的经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话里的口不对心,无论是谁都能听出来。陈禹心里发堵,让她忘不了的,或许另有其事:“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是不是很重要吗?”冷哼一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再次低下头,眼底浮现出虚弱,“你知道为什么我选的是钢琴吗?”
就算不知道原因,陈禹还是能够感觉到她身上涌起的让人窒息的悲伤。
“因为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他们两个合奏的场面。”本来就没指望他回答,楚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看得到她发自心底的灿烂笑容,只是后来父亲渐渐不怎么在家里弹了,我就想着如果自己能学会的话……”
知道原因再来听这段话,他只觉得心脏都要扭曲了。
“后来的事你也清楚吧?”楚绘半张脸埋了起来,仅留下一只眼睛望过来。
“嗯。”僵硬的脖颈让他只能一寸寸吃力地点头。
“真是的,她为什么那么有名啊,家里那点事全都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抱怨着,伸手盖住眼睛。
“没办法,毕竟也算是公众人物。”
“也是呢。”长叹了一声,楚绘的声音低到即使在这安静的空间中,也让人有些听不清,“现在想起来,那天的事还历历在目。”
“父亲――姑且这么叫那个男的吧――提着行李出了家门。她一语不发地坐在钢琴前,锤子放在一边。她弹了那首两人合奏次数最多的曲子,然后沉默着,一下一下把整架钢琴砸得粉碎。”楚绘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惊恐,仿佛时间又回到了那个让她人生转折的日子,“那大概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见到她落泪,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失控。”
陈禹只能无言地看着她把整张脸包裹住,这种时候局外人说得再多没法抚平她心中的那道伤口。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啊?”她焦躁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沉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
抿紧嘴唇,陈禹想要安慰,却不知道如何是好。犹豫了一番,按照模糊的回忆伸手搭在她的头顶说道:“这么长时间,真的是辛苦你了。”
楚绘浑身一震,在僵硬半晌后豁然起身,一闪而过的双眼中露出被冒犯的野兽般危险的目光。她伸手抓住陈禹的陈禹的衣领,头颅微微后仰,然后猛撞在他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陈禹眼前一片漆黑。
“你这个混蛋,居然敢趁机占我便宜。”
只是她在撞击之后并没有拉开距离也没有松开双手,脑袋紧紧抵在对方胸口。
“才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之前这样安慰过我妹妹,就尝试了一下。”
“谁要你安慰啊。”楚绘的嗓间泛着涟漪,“先说好,你要是有同情之类的感情,绝对要让你好看。那种东西从小时候我就感到恶心了。”
陈禹苦笑起来,想想也是,以楚娇的声望,登门拜访的人也不会少,每个人都少不得要表示一下同情――至于真情还是假意……他摇了摇头,呼地吐气:“做不到,同情也好可怜也罢,知道你的过去,我肯定会忍不住有这种情感的。”
“你想死是不是?”
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拽紧,陈禹的表情依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真是了不起,能够走过这些的你和阿姨都让我敬佩。”
“什么啊,这算什么啊。”
“我是真心这么想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能否传递到,他还是用诚挚的语气努力着。
楚绘的肩膀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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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2.是时候刷好感了
感受着胸前逐渐晕开的湿润,再配合沿着手肘与头颅传来的颤抖,陈禹自然明白楚绘是怎样的状态。
发泄一下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
这样想着,他却不敢再采取任何的行动。刚挨了一头槌,天知道会不会还有更可怕的待遇。
静静体会着对方宣泄出来的悲伤,他忽然觉得鼻间一热。
虽然他很受触动,但也不至于现在不受控制地跟着哭起来――毕竟对方情绪失控,他就更应该冷静对待。
所以原因大概是……伸手在嘴唇上方抹过,他小小地苦笑起来。
掌心处的那抹猩红倒也算是意料之中――但是这人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啊,明明平时都不锻炼的。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他的动作,楚绘有些哽咽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不会觉得我很可笑吗?”
“为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还对她抱有这种态度,不会很幼稚吗?”
“不是很好么?我现在才理解到,你想要的恐怕不只是被她关心这么简单,还有希望……”
“别说了。”匆忙将他打断,楚绘的嗓音带着些许的不自然,“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念头而已。”
陈禹瓮声瓮气地回应:“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嘶呼。”又发泄了一阵,楚绘身体的颤抖渐渐停了下来,同时轻微的抽气声也传了过来。
她松开拳头,低着脑袋后撤了半步,双手盖在脸上抬起头来:“我说……你怎么回事?”
呆滞片刻,她陡然拔高了音量,捂住眼睛的双手都因为震惊而放了下来:“你、你不会要死了吧?”
“别随便咒人去死啊!”
“但是,你现在可满脸是血。”
“这是鼻血,只不过因为没及时擦才看起来有些夸张罢了。话说回来,这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抱歉,我怎么知道你那么弱不禁风啊?”
“鼻子永远都是脆弱的部位好不好?哪里经得起你那么猛的撞击。”说着,陈禹转过身,“我得去清洗一下,劝你最好也去一趟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