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注视着全新姿态的对手，不知该视之为什么样的存在。

卡塞尔的教授们经常将高等龙类称为神性与魔性共存一体的生物，优雅又残暴，美好又狰狞，这种生物可以在天使与魔鬼的形象之间任意变化。

而眼前的生物，他是更加复杂的个例，人性在他的灵魂中占据了最核心的位置，但又糅合了强大龙类的力量。

奥丁从这个生物身上获得的第一感受是一种“泥土与尘埃”的气息，卑贱却深厚。世界上不该存在如此耀眼却平静如水的黄金瞳。

混血君主的骨骼与纯血龙类同样复杂，但外在龙化体征不像纯血龙类那样狰狞夸张。体表覆盖的龙鳞细密和谐，两扇十字形白色骨翼展露着精密机械那样规整协调的美感，少了骨刺和龙角的身躯整体呈流线型，但关节和肌肉线条分明。

天丛云与他右臂的骨骼融合一体，成为了小臂桡骨延伸出体外的部分，形态变得更加细长。

由于混血种精神的“不洁”，他依然仅有一个言灵，但言灵·镜瞳在白王权能的促进下，发生了特殊的进阶。秘党没有记录过这个言灵，他也不知晓这个言灵的序列号。

罗隐为之命名为，言灵·原界。

他垂首目视着脚下的土地，张开了原界的领域。作为一个高阶言灵，它的范围大得惊人，直径超过了10米。

尼伯龙根，据说是高等龙类强大精神的衍生造物，生命世界某个碎片变形后的死亡倒影。而这一刻，在这倒影之上生长出了一个更脆弱的幻影。

它似乎是尼伯龙根的原始形态，五大元素都处于完全不稳定的流动。相比于世界的倒影，不如说它是从世界之影中诞生的虚幻泡沫，只能存在于某个瞬间。

奥丁发动了进攻。祂高举弯曲的暗金色长枪，斯莱普尼尔迈动八条承重柱般的马腿，伴随狂风与雷霆载着诸神之王冲向未曾了解的敌人。

祂刺出了长枪，那速度快得像雷光，无数重叠的幻影中根本无法看到动作，呈现出的效果唯有暗金色与炽白混合的光幕。一次进攻，奥丁用上千次不同角度的刺击封死了对手所有的进攻和撤退方向。

风，雨，雾，光，电都成为了昆古尼尔力量的载体，天上地下皆是攻势，一击即是千军万马。

原界的领域开始运转，混沌状态的元素在律令下达后向下沉淀，成为最稳定而坚实的“地”。领域之内犹如古代地球剧烈的地壳运动，岩浆岩、沉积岩、变质岩与泥土、矿石随机生成组合。

被加持着必中指令的流星雨刺入地层，速度缓慢得像是蜗牛。短短几秒过去，原界复制的泡沫破碎归零，但新一层泡沫阻挡了流星雨的行进。

泡沫、碎片般的世界在那方狭窄的土地中不断生成又幻灭归零，形成仿佛无尽的空间距离。金色流星雨在原界的领域中持续前进，却不知何时能触及目标。

在了解言灵·原界的效果后，罗隐简单推演出了这样的结构，用于延缓昆古尼尔的进攻，其名为“无垠之土”。既然这柄枪就像神话中描述的那样必然命中，那就延缓攻击命中自己的时间好了，在这期间解决掉眼前的敌人。

这个言灵如果由一般混血种使用，大概只能做到小范围简单的不同元素效果，如火焰与寒潮，再次一些的也许只能引发一阵随机的元素乱流。

但罗隐是个炼金术士，五大元素都是他每天打交道的存在。原界类似于初始状态尼伯龙根的效果，之于炼金术士来说几乎是开放了“创造模式”。虽然每次只有非常短暂的时间，却具有无限的可能性。

四大元素中，火元素代表精炼与进化。青铜与火之王曾从地脉中冶炼出青铜，并以之铸造最强悍的炼金刀剑。

罗隐开始减弱外层的防御，每秒钟都有数十颗流星穿透领域，击中他体表的鳞片，被碳化的组织又快速再生出来。毁灭与再生在他的身上暂时达到了平衡。

他将原界的领域沉入地下，混沌状态的元素上升为暴烈的火，从中不断淬炼出赤红的金属液滴。熔化的金属在他身边化为跃动的铁流。

骨翼振动，罗隐躲过斯莱普尼尔的重踏，操纵金属流在夜空中凝结成型。

原界中的元素形态转变为“地”，代表至强的威能。而金属流构造的，是言灵·剑御的炼金回路。

涌动的巨量地元素作为力量之源，剑御的强度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菱形矛头的纯黑金属箭矢从原界的领域中被弹射激发，以极致的速度实现了等效于必中的效果。

箭矢击穿厚重的铁面，深深扎入斯莱普尼尔的左眼，在它的眼球中爆炸碎裂。在巨兽混杂痛苦与愤怒的嘶鸣中，泡沫般的世界已经崩碎，风元素填充了原界的领域，大幅强化着罗隐的感知能力。

他以风为介质洞察金色流星的轨迹，穿行于攻势的缝隙，延缓被攻击命中的时间。右手的天丛云一次次洞穿奥丁与斯莱普尼尔的沉重甲胄，破坏神马的关节与神经。

终于，尼伯龙根中响起了苍然悠远的叹息。

诸神之王高举手中的昆古尼尔，磅礴的力量在臂膀上蒸腾出柱形的热气，暗蓝色的大氅被暴风撑得饱满如大帆船。这一次，祂掷出了那柄命运之枪。

第八章 命运之枪

目睹那把暗金色长枪脱手而出的瞬间，窒息般的恐惧占据了罗隐全部的心灵。那是他从未感受过、无法想象到的战栗感，命运的丝线已经连接了昆古尼尔和他的心脏。

明明与那柄枪还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但他已经被击中了。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深重孤独感包裹住了罗隐。

昆古尼尔划过彗星般的暗金色轨迹，从正后方刺入原界的言灵领域，正对着心脏的位置。圣骸的尾椎与罗隐的脊椎相连，而主干就寄宿于他的心脏不断泵出高贵的新血。

草！这家伙是故意的！

罗隐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支圣枪，立刻意识到每个刹那的拖延都在放大他死亡的几率。昆古尼尔本体的压力十倍于之前的流星雨，海潮般的枯朽与死亡气息如同悬在心口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此刻他才清晰地看见了这把命运之枪的真面目，那璀璨的神圣光辉下不过是一截枯死的树枝。以世界树树枝打造的圣枪，本身却早已枯死，昭示着绝对的死亡。

罗隐从奥丁的独目中，只看到祂的轻蔑。不过是窃取龙王之力的蝼蚁，靠着卑劣的方式打开了权力的宝藏，躯壳之中仍然是蝼蚁的心。

言灵·原界的力量在最开始让奥丁感受到了一瞬的压力。历史上唯有黑与白的皇帝掌控着绝对的第五元素，以此贯通了五大元素的通道，成为了完整的“一”。

但很快奥丁就发觉到这份担心的可笑，那个言灵的领域不过是十米的范围。它是现实世界衍生出的泡沫幻影，操纵元素的至高权能也只是在几个弹指间，转瞬即逝。

昆古尼尔击穿地元素的障壁，原界归零，化为混沌状态。罗隐再度引导元素下沉为地，继续抵御前进了一步的圣枪，来回往复。

与之前一样，他只能延缓攻击的命中，而无法改变注定的结果。昆古尼尔本体的重压下，罗隐几乎被锁在了原地，言灵完全用来防御，天丛云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差不多弄清楚了。”罗隐抬起头来，与奥丁三目相对。

原界的领域中央生出一道清晰的分界线，他高举右臂的天丛云，背后3/4的领域中元素下沉为地，面前1/4的领域中元素上升为风。

同时操纵两种元素，精神的压力成倍增加，昆古尼尔加快了逼近他心脏的速度。他只有大约60秒的时间，他必须在一分钟内杀掉奥丁。

风元素在他的身前凝聚压缩，化为高压的气流旋涡。这几乎是人造的风暴之眼，旋转压缩的气流被罗隐塑造为天丛云形状的风刃。

“掷出了昆古尼尔，你也失去了自己的武器啊。”

成千上万的风刃同时激发，刃形气流构造的风暴向着奥丁的独眼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