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一封直到最后也没能送出去的信,即便这位记录员直到死的那一刻仍相信还会有其他人幸存,并希望会有人来捡收他的遗体。
是个挺深奥玄妙的禁制,而且周可儿略微感知了一下,这个禁制似乎在设定上只有某个特定的人用特定的方法才能解开。应该是经过个人改良的专门性禁制。
能改良如此深奥的禁制,并且这么年轻,即便算不上惊才艳艳,也完全称得上小有才华。居然就这样憋屈地陨落在了这个地方,曝尸荒野。
周可儿默不作声地叹息,随即鼓动邪异,强行将这个禁制冲破——毕竟再怎么高深,刻画这个禁制的人在最后一刻也只是个学员,灵力的菁纯度和质量都较低,甚至于说靠着这样的灵力居然能将禁制维持了如此之久的时间,这个人完全就是个天才。
冲破禁制后,周可儿开始阅读上面所记载的文字。
最上面是一些记录了当天异常情况的文字,看样子这张纸本来只是用来记录的纸张,应该是在他意识到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情急之下只能采用这张纸作为最后的绝笔信纸。
[致我挚爱的沐子同学,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还会感到疑惑,为什么我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和你交流。事实上,你见到这封信时,我肯定已经离职甚至失踪了。你大概是通过安保人员或学生会成员之手得到了这封信。
请不要感到悲伤,因为我们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重逢。我已经算过命了,我们注定会在一起,虽然不一定是这辈子。你知道,我是道士,我一向算得很准。
现在,请不要纠结我的离职或失踪原因,那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情势越发困难和紧张,在以后的工作学习中你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一点是,请牢记导员下发的《各基地学院班级学生行为准则》里面的所有条例,也请严格遵守这些条例。
虽然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但似乎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剩下,而这张纸也没那么多空余地方可写了。所以为了你日后生活的安全,我能为你留下的只有以下几条提示:
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永远坚信自己身为人类的身份,不要对此产生任何的怀疑。你生来就是人,是我所挚爱的人,不是其他的存在。或许你会觉得我在疯言疯语,但请一定记住这一点。
第二点,当你发现或注意到任何不对劲的人、事、物。不要声张,不要指出或告知他人。你可以记忆,可以记录——记住,用混合了朱砂的墨斗中的墨,附着灵力进行记录——且不要将记录的文字暴露给其他任何人。]
写到这里,从这里开始——原本勉强保持端正的字迹就开始凌乱而潦草起来,并且附着在字迹上的,原本纯净的灵力开始显露出不详的气息。
只见接下来的文字继续写道……
------------
716.遗迹探索(三)
[第三点……活,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你遇见了祂,不,它…我应当告诉你,我应该……如果你观测…遇见了祂,你应该立刻联系学生会成员,你应该这么做……但是但是但是!!!为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如果你遇见了它……祂!投靠祂祂是永恒的!]
(到此为止,上述所写第三点被重重地打上了许多个叉,在最后面用更加潦草的笔迹补充了简简单单的一小句话。)
[错了!绝对不能这么做!我们要……和他对抗到底!]
这封短短的信就到此戛然而止了。
看得出来,在他最后挣扎着将话语遗留在纸张上时,在濒死之际,精神已经遭到了严重的污染,甚至一度陷入疯狂。
但从他现在的尸体模样来看,至少他直到最后也坚守住了人类的身份,没有变成令人作呕的怪物,而是作为一名人类而死去的。
周可儿站起身来,眼眸微微低垂,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在口袋里,对着那具尸体轻声说道:“如果我遇到了你信上所说的那位学员,我会帮你转交给她的。”
就算最终很可能也只能交到对方尸体的手中。
微微低下头,似乎是为了这些死者默哀了一阵,周可儿才转过身去,离开了这个被鲜血洒满的训练场,朝前方看上去像是教学楼一般的几栋建筑走去。
整座基地学院似乎已经没有留下一个活物,偌大的学院到处都是一片死寂,没有一丝响动。就连风吹拂过树叶应当发出的沙沙声都不存在,因为根本没有风。
周可儿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地下意识抬头看向某栋楼的楼顶天台。
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一个近似于人形,但浑身包裹着漆黑色的,像是某种盔甲一样的着装,头部同样也罩着头盔,但似乎满是缺陷与凹痕,充斥着血迹——对于周可儿来说,仅仅只是隔着这么点距离,看清楚对面楼顶上的一颗小芝麻粒都轻松的很,自然不可能看不清那么大一个家伙。
不过那家伙看起来身体一直在发生着某种混乱,只能勉强维持着类似于人的形态,甚至盔甲之下的身躯还在不停地蠕动、膨胀、缩小。
那家伙和周可儿就这样直勾勾地对视了几秒,随即才缓缓转过身,朝后方撤去。
周可儿毫不犹豫地身后展开双翼,振翅朝对方所在的那栋楼飞了过去。
很快,周可儿便落在了那栋楼的天台上。此时天台上已经没有人影,只留下通往楼内的门敞开着,门后一片漆黑,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请君入瓮的意思。
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从那扇门背后传来,还好没有混杂着腐臭的味道,但也已经足够令人作呕了。
周可儿的手中浮现出邪异构筑成的长剑,随即踏步走进那扇门后。
没必要有光照,即便是在邪异弥漫着的至暗的黑夜,他也同样能够清晰视物如同白昼。
顺着楼梯下去,走出楼梯间。
随即一副耸人听闻的场面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巨量的鲜血几乎将这一整层楼的天花板,地板和墙壁,全都涂画成了暗红的颜色。但这在此只不过是毫不起眼的背景而已,因为……
难以计数的尸体堆叠,不……不是被人为地堆叠在这里的,他们就是在这里,以这样的样子死去的。
这些尸体大部分都穿着一样的黑色制服,手臂上挂着“学生会”的袖章。小部分则是有穿着安保人员制服的,或是看上去可能像是导员或者教师的。
但他们的面容上都没有带着一丝恐惧。
从整体态势来看,一整层楼的尸体呈现出了一个前赴后继的趋势,应该是从这层楼通往楼下的楼梯间为起点,以周可儿刚刚走出来的楼梯间为终点,整层楼的尸体都顺着这样的趋势,仿佛在死前朝着那个方向发动了一次冲锋。
周可儿在遍地尸骸中缓缓踱步向前,甚至于微微浮空,避免踩踏到那些尸体。
很快就来到了这条走廊的末端,通往楼下的楼梯间。
只见一道身影就这样挺直了腰杆,昂首挺胸地站在楼梯间的门口,双手死死地抵在剑柄末端,将手中满是血迹和残破痕迹的剑拄在地上。他的头颅仍然高高昂着,暗红色的血迹凝固其上,显得极为英武。
但他早就已经死去了。
他身上穿着学生会的制服,不过在右胸处挂着一枚徽章,上面镌刻着“会长”的字样,即便徽章已经被血迹所掩盖,但仍不能完全掩没它的光泽。
周可儿看见他身后的地面上放置着一个圆盘形状的物体,从模样上看上去和之前明清风给周可儿看过的那个留影石有些类似。